這幾年,宋和璧一直都在跟撫育院打交道。
有次蘇源下值,順路去撫育院接人,意外撞見一群小娃娃圍著她,一口一個“宋姑姑”。
宋和璧顯然十分受用,桃花眼盛滿了笑。
“也不知阿和什麼時候回來,我就讓人先開飯了,免得元宵餓著,至於咱們,就等她回來一起吃。”
蘇源輕嗯一聲:“再過十來天,海船將要下海試行,娘您想不想去看看?”
蘇慧蘭不假思索:“那肯定要去了,屆時我跟阿和還有元宵一起。”
這艘船可是耗費了源哥兒八個月的心血,自然要陪同見證。
“那好,回頭我跟他們說一聲,給你們留個位。”蘇源放下茶杯,“我先回屋換身衣裳。”
瞥了眼與九連環作鬥爭的元宵,溫聲提醒:“等會再玩,該吃飯了。”
元宵踮起腳看了眼今日食譜,立馬皺起小臉,磨磨蹭蹭走到桌前坐下:“祖祖,我可以少吃一點嗎?”
蘇慧蘭哪會不明白她的小心思,笑容慈祥,語氣堅決:“不可以呢。”
元宵鼓起腮幫子:“那、那好吧。”
蘇源忍俊不禁,誇一句“元宵真棒”,見小姑娘重又恢復活力,這才離開。
從造船處回家,官服上濺了不少雨水,天氣又悶熱,溼噠噠的很不舒服。
換上一身鈷藍色常服,去正屋陪元宵用飯。
許是有他的陪伴,元宵吃得格外香,素來不愛吃的蔬菜也都吃光光了。
扒完最後一口飯,她眼巴巴地看向兩人。
蘇源和蘇慧蘭當即會意,啪啪鼓掌。
元宵身後無形的小尾巴搖成螺旋槳,從頭到腳,連頭髮絲都散發著愉悅。
不多時,雨勢減小。
宋和璧乘馬車回到家,發現蘇源回來了,也只是詫異了一瞬。
三個大人用完飯,陪元宵嬉耍了片刻,又談了會兒天,各自散去。
洗漱後,蘇源沿桌而坐,捧著本閒書看。
宋和璧哄睡了元宵進來,見他頭髮半溼,徑自取來巾帕,覆在蘇源頭頂。
蘇源回神,往後看了眼:“元宵睡了?”
“嗯,睡了。”宋和璧漫不經心垂著眼,“這才一年不到船就造好了,再過些時日是不是就要出海了?”
蘇源把書反扣在桌上:“不確定,我聽陛下的意思,如果這次成功了的話,可能還要再造一艘。”
宋和璧一手擦頭髮,一手落在他肩頭。
掌下堅硬,有點咯手。
這大半年,蘇源起早貪黑,幾乎把造船處當成第二個家。
睡眠不足,上值期間又經常忘吃午飯,長此以往整個人都瘦了下來。
宋和璧沒好氣道:“再來一艘,你得瘦到皮包骨頭了。”
蘇源下意識撫上凸起的腕骨:“阿和你該知道的,這次造船處是頂著多大的壓力造船,硬是把時間壓縮到原本的一半。”
更別提造船期間出現的種種問題,簡直叫人頭痛不已。
“這次若成功了,便可積攢經驗,再不會像這次趕命一樣。”
細白的手指穿過頭髮,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宋和璧取下巾帕,小聲嘀咕:“身體是你自己的,我跟娘說再多你也不聽。”
蘇源再三保證,宋和璧才緩了語氣。
就著燭光看了會書,便上床睡覺。
一夜好夢。
翌日晨起,蘇源吃了早飯直奔造船處。
造船處位於海邊,原本是一富商的宅邸,被弘明帝買來充作造船處杭州府分處。
蘇源到的時候,已有不少匠人圍著一隻龐然大物,檢查或記錄著什麼。
不斷有人爬上爬下,他們面色嚴肅,態度嚴謹,看龐然大物的眼神灼熱又歡喜。
王一舟嘴裡叼著一塊餅,扯著嗓門大聲吆喝:“都給我打起精神,裡裡外外都要檢查一遍,犄角旮旯也不要放過!”
眾人打著哈欠應和:“是,大人!”
王一舟硬是把哈欠憋了回去,淚眼汪汪地說:“本官知道這些日子你們很辛苦,回頭本官請你們喝酒吃肉,不醉不歸!”
這年頭可不是家家都有肉吃的。
官員條件好些,暫且不提,造船處的匠人大多是憑手藝養活一家人,能吃飽喝足就不錯了,也就逢年過節才會吃點好的。
一聽說有肉吃有酒喝,大家立馬來了精神,手裡的工具舞得虎虎生風。
“大人您可要說話算話,打從今兒起我啥酒也不喝了,就等著您的好酒!”一個瘦高匠人樂呵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