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家人的怨懟,他腸子都悔青了。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做錯事就得付出代價。
翻個年,四月下旬,蘇源正式邁入二十五歲大關。
再過個五年,他就是而立之年了。
同僚們在這個年紀大多蓄起鬍鬚,以彰顯沉穩嚴肅。
蘇源生得俊美,又身姿挺拔,走到哪都能讓人頻頻側目。
在禿頭中年人佔大多數的工部和船舶司,他就好比是鶴立雞群,一眼望去甚為惹眼。
晨起,蘇源對著銅鏡束髮。
束好發,將烏色官帽戴上,忽然嘆了口氣。
宋和璧從屏風後出來,細指整理著衣襟:“大清早的嘆什麼氣啊,多影響一天的心情。”
“就是在考慮一件事。”蘇源摸了摸下巴,“你說,我要不要蓄鬚?”
宋和璧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三兩步上前:“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蘇源又重複了一遍:“太年輕很容易讓人覺得沒有威信,底下的人就會陽奉陰違,摸魚躲懶。”
“你是忘了以前他們是怎麼說你的了?”
蘇源回憶一番,最最記憶猶新的是“蘇魔頭”。
宋和璧兩手搭在他的肩頭:“就算你以這張俊俏臉蛋示人,他們也不敢做什麼小動作。”
“況且,我巴不得讓大家看到阿源的盛世美顏。”
蘇源嘴角輕抽,從銅鏡裡看人:“什麼盛世美顏,亂用詞。”
扶了扶官帽,站起身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不蓄了。”
宋和璧輕哼一聲:“就算你真想,等去了海上,有的是時間蓄鬚。”
“也是。”蘇源走到屏風後,拿起腰帶繫上,“身處那樣的環境,哪還有心情打理自己。”
宋和璧不可置否:“晚上下了值早點回來,趁這幾天多陪陪元宵。”
蘇源手指微頓,溫聲應下。
出海的時間已經定下,下月初六。
也就是說,他攏共還可以在家待六天。
這六天裡,蘇源擠出一切的閒暇時間,用以陪伴家人,同親友告別。
宋家,方東,唐胤,杜必先......一個不漏。
六天的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處理好手頭的公務,安排好未來幾年船舶司的發展規劃,閉上眼再睜開,已是五月初六。
元宵還在睡著,宋和璧和蘇慧蘭已經起身,為蘇源清點行李。
蘇源罕見地穿了一身石青色勁裝,衣料包裹著長手長腿,俊挺如松柏。
飯桌上,蘇慧蘭不厭其煩地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孤身在外,一定要注意身體,冷了多穿衣服,熱了也不要太過放縱,海上風大,吹著涼了可不好......”
“等到了地方,不要光顧著陛下交代的任務,不要跟那些人硬碰硬,還是那句話,一切以自身安危為重......”
從開始到結束,蘇慧蘭就沒停過,蘇源也始終好脾氣地應著。
兒行千里母擔憂,更遑論前路未知的揚帆遠航。
等親孃說完,蘇源看向宋和璧。
宋和璧彎了下眼:“娘說的正是我想說的。”
想象中的依依不舍沒有出現,蘇源默了下,徑自說道:“我不在家的日子,要是遇上什麼事,可以去找大哥,唐兄方兄也行。”
“每個月杜必先都會送銀子來,也不用擔心沒錢......”
蘇源感覺自己好像被唐胤附了身,有滿肚子的話想說。
他說了很多,末了鄭重道:“保護好自己,等我回來。”
蘇慧蘭倏地紅了眼,哽咽著應好。
吃過飯,蘇源又去了元宵屋裡。
元宵睡得正香,睡顏恬靜,睫毛又卷又翹。
蘇源不忍心吵醒她,只貼了貼她嬰兒肥的小臉蛋,無聲退了出去。
行李已被搬上馬車,蘇源走到馬車前,不經意間回眸。
婆媳倆站在門口,蘇慧蘭眼含淚光,朝他揮了揮手。
再看宋和璧,她眼尾泛著一抹紅,隱約可見眸底的濡溼水意。
蘇源胸口滿脹,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登上馬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