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殿內驟然響起“噗”一聲悶響。
像是銳器刺入皮肉,攪動血肉肌理的聲音。
趙進後背汗毛倒豎,似有所覺地回過頭。
殿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一群黑衣黑麵罩的人,渾身裹挾著從屍山血海裡練就而成的殺氣,只一眼就讓人心悸不已。
跟趙進捅個人就氣喘哈哈不同,他們身手極快,與叛軍交戰時幾乎能看到殘影。
不過轉眼的功夫,地上就躺了一片。
並非黑衣人,而是參與逼宮的御林軍。
鮮血從體內流出,血腥味被凜冽寒風席捲著,灌入每一人的鼻腔。
局勢瞬間顛倒,變化之快讓趙進愣愣瞪著眼,木樁子似的杵在原地。
身後是帝王冷酷的聲音:“一個不留。”
黑衣人得令,繼續收割人頭。
趙進機械地轉過身,一雙手都不知該往哪放:“父、父皇?”
弘明帝負手而立,腳邊是被卸去胳膊腿的餘世忠,一身帝王威勢讓人禁不住想要伏跪求饒。
趙進是這麼想的,也這麼做了。
他撲通跪地,牙齒咯咯作響,滿目的難以置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弘明帝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曾經疼愛過的大兒子,眼裡盡是冷酷:“知道什麼?”
趙進語不成句,兩條腿拼命打著擺子:“知道我......”
會在除夕宮宴逼宮,所以來了一招請君入甕,好名正言順地將他和叛軍一網打盡。
“知道你在得知喬家覆滅後罵了朕一宿?”
“知道你從未將朕看作父親,自始至終只有喬家才是你的親人?”
“還是知道你聯絡了喬妃當年留在宮中的暗線,以喬妃對餘世忠的救命之恩相要挾,將他拉入你的陣營?”
弘明帝每說一句,趙進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等到最後,他整個人軟癱在地,好似一堆爛肉,噗嗤噗嗤冒著臭氣。
在眾人又驚又喜的目光中,趙進忽然哈哈大笑。
“所以你什麼都知道,卻眼睜睜看著那些御林軍被我的人殺死?”
“你們快看吶,這就是你們臣服敬畏的陛下,他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讓上百人喪命!”
一時間,眾人神色各異,心緒更是翻湧迭起。
弘明帝見大兒子逼宮不成,還妄圖把他拉下水,面上冷意更甚。
不等他開口,蘇源丟開縛手的繩索,擲地有聲道:“不要妄圖把責任推到陛下的身上,以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
“若你沒有逼宮,沒有策反餘世忠,那些御林軍都不必死。”
“歸根究底,你才是罪魁禍首。陛下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林璋聽到這裡,忍不住拍手叫好:“要是外面不知情的人聽了你這話,說不準還真被你糊弄住了。”
“再一方面,御林軍的職責便是護衛帝王和守護皇宮,有人逼宮,他們自然要拼死抵禦,怎的到了你嘴裡,像是陛下害死了他們?”
有這二位打頭陣,接下來像是開啟了什麼開關,官員們紛紛站出來,義正詞嚴地指責趙進。
親眼目睹蘇源輕飄飄幾句話帶動起了所有的人,趙進恨得一顆心都在滴血。
“閉嘴!你給我閉嘴!”
趙進一骨碌爬起來,跟個滾動的肉球似的,提著劍衝到蘇源跟前,照著他門面砍去。
然而不等劍刃落在蘇源身上,趙進整個人都飛了出去,以拋物線形式重重摜在擺滿酒菜的桌案上,帶倒一桌的湯湯水水,糊了滿頭滿臉。
林璋倒吸一口氣,跟蘇源說小話:“摔得真好。”
蘇源嘴角輕抽,看向黑衣黑麵罩的男子。
即便他從頭到腳都包裹起來,蘇源也還是一眼認出他就是暗九。
微微頷首,以表達謝意。
暗九一言不發地走開,無甚特殊回應。
蘇源也知道他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只默默將感激銘記心底。
這時,趙進緩過神來,就這麼躺在桌上,指著蘇源罵罵咧咧,很明顯是破罐子破摔了。
“真以為你是父皇的私生子就腰桿子硬了是嗎?父皇他到現在都沒認回你,就是不想認你,一個賤種而已,別太把自己當顆蒜了。”
話題又扯回到私生子上,蘇源淡聲道:“我並非陛下......我的生父諸位應該都知道,姓梁名守海。”
“多年前他曾是鳳陽府靈璧縣縣令,因貪汙受賄,與縣裡富商勾結魚肉百姓被抄家流放,離世已十年有餘。”
“我和庶弟梁盛......在座有一部分大人應該還記得他,趙公子您應該更清楚他長什麼樣。”
“我雖長得更像生母,下半張臉卻與梁盛有幾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