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身份使然,他一個工部侍郎,兼任船舶司一把手,好端端跑去插手戶部的事,可不就是僭越了。
以那群無利不起早的御史的尿性,估計又要逮著他狂噴,怎一個面目全非了得。
“早前杭州府傳來訊息,陸續有八艘商船抵達港口,估摸著這幾日也快到京城了,咱們抓緊時間準備準備。”
那官員利落應下:“是,大人!”
“還有鴻臚寺和驛館那邊,也都交代好了,以免臨了出什麼問題,影響番商對我朝的印象。”
經遠靖舟的大力宣傳,沿途所過之處,無一不知靖朝重開港口。
好歹是封海令之後的第一批番商,國庫需他們充當代言人。
“大人放心,王先生早就派了人去碼頭盯著。”
蘇源輕嗯一聲:“辛苦了,本官尚有文書未處理完,這就先去了。”
對方自是連聲應下,小跑著忙活去了。
蘇源坐回案前,執筆蘸墨時再次想到皇莊上的那批紅薯。
紅薯早已長成,按理說不會大批死亡才是。
就算沒到現場,蘇源也能看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詭異。
紅薯出事,弘明帝必然盛怒,趙澹想必也逃不脫斥責,連帶著戶部的官員也難逃其咎。
只希望農學老大人爭氣點。
蘇源輕嘆一口氣,繼續伏案辦公。
......
紅薯大批死亡可不是什麼小事,孫見山在第一時間趕往御書房。
御書房內,趙澹正苦哈哈批閱奏摺,鬢髮汗溼一片,連呼吸都粗重了不少,儼然苦夏得厲害。
一旁盆裡的冰塊散發著涼氣,正有宮人往裡面添新的冰塊。
趙澹雙眼不離奏摺,不動聲色往冰盆前挪了挪。
另一邊的加寬版矮塌上,弘明帝著一身清涼的袍子,大剌剌地袒露胸襟。
邊上還有宮女輕柔地扇著扇子,在絲絲涼風下,整個人愜意又舒坦。
孫見山走進御書房,就看到眼前這一幕,嘴角瘋狂抽搐。
陛下還真是會享受,喝著涼茶還不忘吃水果。
若非顧及太子殿下,說不準還要叫上幾個唱戲的,在邊上唱唸做打。
不過陛下到底是疼太子殿下的。
為陪伴太子殿下,陛下甚至放棄了寬敞的龍床,心甘情願地擠在“狹窄”的矮塌上。
趙澹:“......”
他才不會告訴孫大人,父皇只是不想頭頂大太陽乘龍攆回寢宮,更不想走從御書房正殿到偏殿的那幾步路,才在此處勉強將就的。
別問,問就是懶得做。
孫見山對內情一概不知,頂著一張火急火燎的臉,撲通跪下:“陛下,太子殿下,皇莊出事了。”
趙澹面色微變:“出什麼事了?”
孫見山簡單說明情況:“幾位擅長農學的大人已經趕過去了,將盡快排查天薯死亡的原因,也會盡全力救回天薯。”
弘明帝一個鯉魚打挺,佈滿皺紋的臉上神情冷凝:“太子,你跟孫愛卿走一趟,看看這背後到底是什麼人在搗鬼!”
沒錯,在聽完孫見山的敘述後,弘明帝第一反應就是這件事是人為所致。
不然先前連著數月都長得好好的,怎就在收穫前全面死亡?
“一個二個的,都以為朕上了年紀,老眼昏花了不成?”弘明帝狠狠一拍矮塌邊沿,口中唸唸有詞,“簡直不把朕,還有太子看在眼裡!”
這話可沒人敢應,就連太子殿下也不敢吱聲,只好聲好氣地勸慰:“父皇息怒,兒臣定會挖出作孽之人,讓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孫見山也擔心陛下被賊子氣出個好歹,也跟著附和,旨在緩解陛下的怒火。
愛子和愛卿輪番順毛,總算把弘明帝哄得冷靜下來。
“放心吧,朕還想好好活著,不會做傷害身體的事。”
早前幾年,弘明帝因趙進那逆子又是暈厥又是吐血,本就不算好的身體被折騰得更差。
這幾年立志於做甩手掌櫃,又是鍛鍊又是養生,總算把身體養回來些。
為一個逆子糟蹋自個兒的身體,那段時間他腸子都悔青了,現在更不會做那損人不利己的事。
兩人暗自鬆了口氣,趙澹一整衣冠,準備出宮。
弘明帝忽然想到什麼,又叫住他二人:“帶一隊御林軍過去,皇莊上所有人不得離開,挨個兒嚴查,附近村莊的百姓也都不要放過。”
天薯可是利民之舉,百姓也該理解他的萬不得已。
趙澹都已經轉過身了,回身深深作了一揖:“兒臣謝父皇。”
這一禮,是君臣之間,亦是父子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