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源輕抿著唇,箭矢飛射而來的緊張與孤注一擲似乎已盡數散去,滿心都是詭異的雀躍。
他總算明白當年室友說的那句話——喜歡沒有任何理由可言,只因她是她。
因為她是宋和璧,所以在書院時即便刻意規避,每次相遇也還是忍不住心絃顫動。
因為她是宋和璧,所以每次面臨催婚時都會不自禁地想到她。
因為她是宋和璧,所以再度相逢時會這般喜悅。
這份歡愉持續到上山,衙役小頭領迎面走來:“今日大人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蘇源有些面熱,岔開話題:“人都來齊了?”
小頭領成功被帶偏:“都來齊了,前腳剛開工,大人您後腳就來了。”
蘇源輕笑,丟給他一個樣式普通的荷包:“昨日辛苦你們了,這裡頭的銀兩剛好夠喝一頓酒。”
小頭領喜出望外,雙手捧著荷包:“多謝大人!”
蘇源擺擺手,開始巡視。
中午他在西山和大家一起吃大鍋飯,捧著碗和衙役們蹲在山腳下,引得工人們紛紛側目。
大鍋菜煮得很糙,不論是口感還是味道都屬下等,蘇源卻吃得津津有味,一絲嫌棄也無。
以致於衙役看他的眼神充滿驚歎,工人們也都讚歎不已。
“俺跟通判大人吃同一鍋飯呢!”
“通判大人未免也太接地氣了,他完全可以吃香喝辣,卻還是跟咱們一塊兒吃大鍋菜。”
“這都半個多月了,大人什麼樣咱還不清楚?要我說啊,這世上就沒有比通判大人更好的官了。”
便是吳立身的擁護者,也都交口稱讚:“蘇大人真是好官!”
蘇源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低頭扒飯,偌大碗口掩住嘴角一閃而逝的上翹。
吳立身得知刺殺失敗後的反應,蘇源不得而知。只是次日點卯的時候,發現魏同知走路一瘸一拐,活像只鴨子。
蘇源笑笑,從容路過。
臘月十五,是休沐日。
夜裡下起大雪,疾風一刻不歇地撞著窗子,天亮時堪堪停下。
蘇源晨起時在衣袍里加了件夾棉襖子,箍得不太舒服,至少保暖。
拉開房門,入目一片素白。
房屋樹木上覆著厚厚落雪,構成一方純淨無暇的世界。
吸一口氣,灌入肺中都是涼的。
用完飯,蘇源喬裝打扮一番,隨暗部前往明福巷。
小院裡,女子痴痴望著門口,像是在等著什麼:“你說,趙郎會來見我嗎?”
一旁的丫鬟脆聲道:“夫人放寬心,一定會的。”
女子滿足笑起來。
不一會,漿洗婆子推門而入,從籃子裡取出一本冊子,嗓音嘶啞:“一月後,夫人所求之事定能如願。”
第98章
蘇源早在一刻鐘前就來到明福巷後的酒樓。
酒樓緊挨著小院,推開二樓的窗子,輕易便將院內景象收入眼底。
蘇源聞言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趙郎……
別怪他陰謀論,實在是鹽稅一案非同小可,趙姓又極特殊,讓人很難不聯想到某些人。
這個念頭稍縱即逝,蘇源又把注意力放回到小院內兩人身上。
廊下,女子雙眼瞬間明亮,捏著帕子的蔥白手指因狂喜而輕顫:“婆婆,此言當真?”
漿洗婆子眼裡飛快閃過不屑,嘴上卻應著:“主子就是這般同我說的。”
女子一把抓住丫鬟的胳膊,指甲深陷進對方的皮肉中:“彩月你聽到了嗎,我終於可以見到趙郎了!”
“公子還說,事成之後他會親自派人接您回去。”
女子臉上浮現兩抹暈紅,含羞帶怯:“我就在這,哪也不去,就等趙郎來接我。”
蘇源輕嘶一聲。
這婆子稱呼女子為夫人,對外卻是母女關係,再有所謂趙郎,很難讓人不懷疑這女子是“趙郎”安置在外的外室。
不過很快他就沒心思多想了。
漿洗婆子放下臂間籃子,徑直往屋裡走:“東西都送走了?”
女子墜在身後,語氣輕快:“已送走一批,只等您送來最後一本,再一起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