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璧淨了手,過去給蘇慧蘭揉後腰的某個穴位,可以緩解腰痛。
“你回來得正巧,廚房剛做好飯,正好吃口熱乎的。”
並非宋和璧誇張。
自從蘇源入了造船處,便是一日忙過一日。
造海船可不是疊紙船,只外觀好看就行。
不論是材料還是資料,都要足夠堅固,足夠準確。
古代沒有計算機,每一筆資料都要親自動手去算。
很多時候他連飯都顧不上吃,伏案工作到深夜,肩頸痠痛,手指頭也因撥多了算盤刺痛難忍。
蘇源不想驚擾家人休憩,只能去小廚房隨便煮口吃的,囫圇應付過去。
把元宵放到地上,任她自個兒跑著玩,蘇源輕笑道:“今日事情有了結果,手頭無甚要事,正好一家人湊一塊吃頓飯。”
蘇慧蘭自是歡喜不已,忙讓人上菜。
宋和璧看了蘇源一眼,什麼也沒說,帶著元宵洗手去了。
一家人圍桌而坐,蘇源先給蘇慧蘭舀了碗湯,給元宵繫好口水兜,又給宋和璧夾了筷菜。
做完這一切,清了下嗓子:“造船的事情已經定下,再過個七八日就得去杭州府了。”
蘇慧蘭放下勺子:“這造船可是大工程,起碼得一年兩載吧?”
蘇源微微頷首:“差不多。”
宋和璧捏起口水兜,給元宵擦了嘴:“你打算讓我們一起過去?還是就讓我們留在京城?”
蘇源踟躕半晌,直言道:“我當然是想你們和我一起去。”
“我不放心把你們留在京城,一家人在一處也有個照應。”
更重要的是:“元宵年歲尚幼,正是需要家人陪伴愛護的時候,我不想缺席。”
蘇慧蘭和宋和璧皆看著蘇源,唯獨元宵自己握著特製小勺,哼哧哼哧與蔬菜泥作鬥爭。
靜默片刻後,蘇慧蘭嘆了口氣:“源哥兒大可不必顧慮這麼多,你也說了,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自然得在一處的。”
和蘇源成親三年,宋和璧對這樣性情豁達的婆母很是喜歡,眉眼間溢位三分笑:“娘說得對,你不放心我們,我們也不放心你孤身一人在外。”
倒不是擔心蘇源在外拈花惹草,而是蘇源就是個工作狂,一旦進入狀態,連吃飯睡覺都能忘了。
她可不想兩年後見到一個骨瘦形銷的蘇源。
蘇慧蘭左看兒子右看兒媳,又看增高椅上的元宵,臉上是止不住的笑:“那就這麼說定了,去哪不是住,有人的地方才是家。”
從蘇源開口到現在,飯廳只有短暫的沉默。
一家人說開了,重又執筷握勺,眉眼鬆快,和樂融融。
之後的幾日,造船處都在為離京前往杭州府做準備。
其他大臣不談,那日與王首輔在宮道爭辯的幾位老大人沉思良久,很快想明白了,跟弘明帝站到同一戰線。
造船需大筆資金,工部尚書範詡上書,請戶部撥銀。
戶部尚書孫見山還未表態,張御史先跳出來。
他羅列了一大堆造船失敗的可能性,字裡行間都是戶部不必撥過多銀錢,免得像石子砸進水裡,連個聲響都沒。
沒等範詡據理力爭,孔次輔幾人先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
末了,孔次輔一拱手:“張御史委實不堪監察之責,微臣以為該將他派去瓊州府,體驗一番被御史監察的滋味。”
瓊、瓊州府?!
張御史反應過來,當場氣了個仰倒。
瓊州府可是出了名的窮山惡水,等閒官員寧願去不甚富饒的地方任職,也不願去瓊州府活遭罪。
派他去瓊州府,這跟要他的命又有何異!
還有就是,去瓊州府任職跟體驗被監察的滋味有什麼關係?
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孔次輔您怕不是人老昏頭了!
然而沒等他為自己爭上一爭,就聽上首的弘明帝不疾不徐道:“允了。”
“砰!”
一聲悶響,張御史光榮倒地。
面對眾人驚疑不定的注目,孔次輔翹了翹鬍鬚,給蘇源遞去一個鼓勵的眼神。
老夫被姓王的老傢伙拉到你這邊,你小子可別讓老夫失望。
接收到孔次輔的眼神暗示,蘇源嘴角往下壓了壓。
他沒記錯的話,這位老大人當初可是反對聲音最高的。
不知期間發生了什麼事,竟讓孔次輔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