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趙人是耕種慣了的中原人,不是以放牧為生的匈奴人,他們見到“手無寸鐵”只有農具的秦人,雖然心裡也有戒備,但是,秦人有糧食啊,還有糧種,這糧種還是種在他們趙人自己的領土上,要是這樣都不敢和秦人接觸,讓他們在他們自己的土地上種地,那他們趙人就枉稱勇猛!
當然,趙人有意的忽略了他們跟秦人‘等收穫的時候平分糧食’的協議,他們只承認,種在他們趙國土地上的糧食,就是趙糧,跟秦人沒有關係。
於是,上郡的百姓以及秦魚派去的農家弟子,是紮紮實實的在河套平原種了大半年的地,開荒耕種的,不光有菽、粟、稷、麻等五穀,還有從西域引進來的瓜果胡椒等經濟作物,總之,只要是能開荒出來的土地,就沒有一處空閒的,都種的滿滿當當的。
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趙人的幫忙了,畢竟,這些秦人,可真是太會種田了,而且,種的花樣繁多,他們看的眼饞。
反正都是在趙國的土地上種,種了也是我們趙人的,那就種唄。
秦魚聽彙報的時候,心裡是有些小得意的,嘿嘿,中華人,中華魂,果然就沒有不喜歡種田的。
種的時候和打理的時候,都挺好,只有收穫的時候,出事了。
李牧特地從代郡趕過來,驅趕已經在河套平原建房居住的秦人,禁止秦人踏足趙國的土地,收割趙國土地上的糧食。
倒是沒有殺人,想也知道,李牧要是下令殺了秦人,這可就是兩國交戰了,武德充沛的秦王,定不會善罷甘休。
秦趙之間因為互送質子帶來的風平浪靜,恐怕就要打破了,秦人跑到趙國的土地上耕種固然不對,但你趙人若是不同意,這些粟米瓜果,恐怕也長不成呢?
這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秦人傻了跑到鄰國去種地,還是你趙人暗中投敵,將趙國的土地獻給了秦國,才和秦人合作一起在這裡種糧的,你說的清嗎?
要想證明清白也可以啊,駐紮在這裡的五千趙軍,全部殺了吧,反正這大半年裡,跟秦人一起種地的,他們當中,一個都不少,全都殺了吧。
李牧會殺人嗎?
他當然不會殺,他不僅不能殺,還得溫柔的將秦人都送回秦國境內,但即將收穫的糧食,要怎麼處置,你們秦國派個人來跟我協商吧。
上郡郡守是想跟李牧打上一場,掰掰腕子的,協商什麼?誰的拳頭硬,這地裡的糧食就歸誰,這可都是多少年的老規矩了,沒差的。
上郡郡守可是偷偷的去那兩塊地看了不止一回了,天老爺,他都不知道就在他家地頭,他的臥榻之側,居然還有這樣肥沃的土地?在這裡長出來的瓜,可真甜啊!
秦魚:光照充足,能不甜嗎?
上郡郡守摩拳擦掌的要去搶,但秦魚更想去跟李牧會一會,少年將軍啊,戰國四大名將啊,他想去看看。
秦魚跟秦王打了個招呼,騎上黑玫瑰,就往上郡去了。
秦魚跟李牧的第一次會面,都有些相顧無言。
秦魚:這可真是少年啊,十幾了?十五六得有了吧?
李牧:這小孩,這是真的小孩吧?還是哪個不長個的老油條?那也太矮了,長的也太嫩了些,有十歲嗎?
秦魚看見李牧臉上狐疑的表情,就暗搓搓笑了。
按說,他從被封公子開始,六國就已經開始傳他的名聲了,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或許是為了更能取信於
人,凡是傳他名聲的人,都有志一同的模糊了他的年齡。世人只知秦國有公子魚,但其實他們並不知道,公子魚如今只有十歲。
這也是為什麼,荀子聽了那麼多公子魚的故事,卻從來沒朝他是小孩子上想過。
李牧也是一樣的。
李牧,嬴姓,李氏,光看他的姓,就知道李家是和趙國國祚同長的大貴族。
李家這樣的大貴族,上郡這邊自然也是同他們家做過生意的,李牧身上穿的這件窄袖斂衽衣袍,就是用櫟陽布做成的。
這種布是經由粗麻、羊毛、棉花、細蠶絲經過不同配比捻線紡織而成的混合布料,夏秋穿著透氣方面還是次要的,最讓人驚喜的是,它非常結實,一般的摩擦刮傷都傷害不了它。
這樣一匹布料,價值千金,沒點身份地位的人,都搶不到。
李牧只看秦魚的穿著和他騎的寶馬,可以猜測他出身不凡,但也猜不到,他就是如今享譽六國的公子魚。
李牧先開口:“我叫李牧,你是誰家小兒,這裡可不是你玩耍的地方,你家大人呢?”
秦魚:“我叫秦魚,嬴姓秦氏。我聽說你家是嬴姓李氏?說起來,五百年前,咱們還是同一個老祖宗,是一家人呢。”
李牧皺眉:“我乃趙國嬴姓,跟你秦地嬴姓不一樣。”
秦魚跟個無賴似的:“都是姓嬴呢,能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親戚?我見你就親切的很,咱們論論親戚輩分吧?我家祖上是獻公之後,跟孝公是很親近的兄弟,你呢?你家源頭是哪一位公子?跟趙王的關係怎麼樣?哈哈,要真這樣算的話,咱們都是公族之後呢,你叫公孫牧,我叫公孫魚,你看,這樣的話,咱們是不是就可以以兄弟相稱了?”
李牧:......
完廩:......
這秦魚/公子魚,不是來開玩笑的吧?
李牧臭著臉:“我無意與你嬉笑,讓你家大人來,說說你們秦人,為什麼要在我趙國土地上種糧食?”
秦魚主動跟人家論親戚結果被無情的拒絕了,他也沒覺著不好意思,只是慢悠悠輕笑道:“以將軍之能,應該早就知道我秦人在趙地上種糧了吧?為什麼不早站出來阻止,而是在已經要收割的時候,才急哄哄的跑
出來阻止我秦人收割呢?”
完廩冷笑:“是啊,為什麼啊?李小將軍?”
李牧現在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明顯還沒有修煉出以後得老辣,他臉頰微微發燙。自從他幾個月前收到秦人竟然膽敢明目張膽的在趙人的土地上種地的訊息之後,他就想帶著兵殺過來了。
但他的父親阻止了他,他父親的說法是剛才跟匈奴的一戰,損兵折將,實在是沒有餘力跟秦國起齟齬了,只要秦國不是帶兵進犯我趙國邊境,只是安靜的種糧,種就種吧。
李牧持不同看法,帶著兵進犯邊境是進犯,帶著農具和糧種在趙國的土地上種糧,同樣是進犯,都是侵犯趙國的土地,本質是上沒有差別的。
但父親說的沒錯,擔憂的也很有道理,那就是現在他們李家,確實是沒有餘力與秦國開戰的。
李牧心裡憋屈,加緊補充兵員和糧草,發誓要將趙國的土地從秦人手裡“奪”回來,以及,對允許秦人在趙地上種糧的趙人怒其不爭,以及,愚蠢的貪婪!
其實,李牧還是太年輕,經歷的少,他還不知道,拿著刀扛著戈矛跟秦軍拼殺,趙軍自然是不怕的,趙人的悍勇可不是說著玩笑的。
但若是在和平友好的情況下,為了能吃上一口飯,其實趙人也沒有那麼不知道變通,他們跟秦人也不是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