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跪在草地野花間,思索著花神最後的話,身體禁不住發起抖來。
龍神觀一手遮天,連官府都不放在眼裡,除了朝廷的賦稅,還要月月向龍神觀上繳供奉,百姓苦不堪言,供奉一月比一月高,日子一天比一天窮。而且就算獻上供奉,若想求符水,仍需另付高價。
再說那符水,早期確有治病健體之效,可隨著時間推移,符水的效力不斷減弱,誠縣百姓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各種病症頻頻發作,城中死去的野狗、野貓、老鼠也越來越多……
此時此刻,所有的心中都冒出了一個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疑問:
龍神,真的是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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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他們就能信了?”貓腰躲在樹後的朱達常問。
林隨安抱著千淨,倚著樹幹笑道,“自古以來,人衡量神、妖、魔、怪的標準只有一個,就是實用。有用的是神,沒用的是妖怪,沒用還害人的,自然就是邪祟了。”
朱達常:“……”
“更何況,”林隨安又道,“天底下還有什麼東西能比真金白銀更能令人信服呢?”
朱達常是真服了,佩服地五體投地。
不愧是唐國首富花氏一族的花四郎,當真是一擲千金為……
為了這窮山僻壤的百姓們……
映著光的樹葉嘩嘩作響,曼舞輕紗如牡丹花瓣飄然落下,流光溢彩中,是花一棠瑰麗清澈的笑臉,縱使看了許多次,朱達常還是被震撼了。
花家四郎的確是像花一般芬芳四溢的人,恐怕真正的百花之神也不過如此了。
林隨安看著花一棠笑出了聲。
花一棠的腰間和大腿根纏著一縷一縷的絲帶,材質是花氏特產“淨水紗”,一百五十貫一匹,堅韌如鋼絲,輕薄如蟬翼,在陽光下能反射出七彩虹光,實乃裝逼耍帥之佳品,如今被木夏裁剪縫製成了威亞,可謂是大材小用。
花一棠這身衣服更有講究,名為“悠霜滿地”,三百貫一件,白似秋霜,淡如雲霞,主打飄逸清靈之特色,風靡安都數年,乃為宮廷舞者夢寐以求之物,用來假扮花神倒是頗具神韻。
此時的花一棠擺著婀娜造作的造型,臉上掛著如夢似幻的笑容,扇子般的睫毛忽閃忽閃眨動著,端是個風情萬種。
“帥嗎?”花一棠問。
林隨安憋笑:“帥。”
“美嗎?”
“美。”
負責拉威亞的裘老八、丙四和丙十四拖著長長的淨水紗走過來,毫無半分憐香惜玉粗暴地將花一棠身上的淨水紗牌威亞卸了乾淨,切了一聲,走了。
朱達常搖了搖頭,也走了。
花一棠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林隨安上前,戳了一下花一棠的胳膊,花一棠的笑臉垮了。
林隨安:“腿又麻了?”
“腰麻手麻腳麻屁股麻肋骨麻。”
“我抱你回去?”
“別別別,還是揹著吧!”
林隨安彎腰背起僵硬的花一棠,慢慢走下山,群林碧綠,天高雲淡,一隻蒼鷹迎著風睥睨翱翔。
林隨安目送著蒼鷹寬闊的雙翅遠去,問:“玄明散人今日來過了,定不會坐以待斃,你接下來打算怎麼作妖?”
花一棠笑了一聲,“你覺得讓龍神和花神打一架如何?”
林隨安也笑了,“打架我擅長。”
第156章
花一棠舒服地斜倚在胡床上, 兩條腿交疊著,一雙腳丫子悠哉悠哉晃悠著,身後靠著厚厚的軟墊, 軟墊外面裹了一層竹涼蓆,既能透氣散汗, 也不至於太過堅硬, 他一個嬌嫩柔弱的紈絝被綁在樹上飄了好幾日,腰部、大腿根佈滿了淤青,這可是他扮演花神的榮耀勳章,若非位置不方便展示,早就露出來嘚瑟了。
胡床前方擺著幾案,林隨安、方刻、朱主簿各坐一側,盯著案上的誠縣坊圖發愁, 雖說如今假扮花神已小有成就,但龍神觀的勢力根深蒂固,實力不容小覷,仍需步步為營。最關鍵的是, 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符水原料——龍神果的源頭。
方刻:“根據符水的濃度推算,煉製一瓶符水需要半斤龍神果, 也就是十三棵龍神果。”
花一棠:“秘庫中的符水起碼有四百多瓶,再加上染缸裡的, 龍神觀能夠呼叫的龍神果應該超過了幾百斤。”
林隨安:“這麼大量的需求靠野生的龍神果肯定無法滿足,定有大型的人工培育種植基地。”
朱達常手指沿著誠縣地圖的外圍划過去又劃回來,“他們到底將龍神果種在了何處?”
“誠山沒有, 龍神湖南岸只有少量的野生龍神果,密道出口周圍也未發現, 莫非——”花一棠點了點地圖,“在龍神觀內部?”
“龍神觀內外已經被我掘地三尺翻了個遍,別說果子了,連片葉子都沒看見。”雲中月頂著玄清道長的臉翻窗而入,大大咧咧擠坐在朱達常旁邊,朱達常看見這身道袍就倒胃口,無奈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暗搓搓挪開了屁股。
花一棠:“雲兄你不用在龍神觀盯著玄明嗎?日日跑到花某這裡蹭吃蹭喝不地道吧?”
雲中月挑了塊點心扔進嘴裡,笑道:“玄明散人如今是自顧不暇,日日咳血,夜夜心悸,方大夫,你那催命的毒|引真是太損了,我瞧著根本不用咱們動手,玄明也活不了幾日了。”
方刻瞥了雲中月一眼,“我所制的毒|引當不至於有如此功效,你不必這般恭維我,方某受不起。”
雲中月一怔,“我絕無半分恭維誇張,是事實!”
此言一出,眾人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