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二十七具屍體驗完,靳若和伍達直接躺平在墳包上,和棺材裡的屍體只有一口氣的區別。
方刻坐在墳包上慢條斯理整理好檢屍格目,站起身,“二十七具屍體,皆為骸骨,根據此處氣溫和土壤溼度判斷,死亡時間半年以上,骸骨的尺寸、厚度皆十分單薄,說明所有死者生前營養不良,其中,有十三具骸骨曾骨折過,根據股骨和脛骨長度判斷,所有死者身高不超過五尺,口中乳牙未退,”頓了一下,“二十七人,皆為年齡不足十二歲的幼童,其中女童二十人,男童七人。”
伍達震驚非常,“幼、幼童?這麼多?!”
方刻面無表情,“可能還有更多幼童的屍體,只是我們還未發現。”
伍達:“怎麼可能?!如果有這麼多孩子死於非命,為何官府從未接到過報案?”
方刻沉默,靳若面色鐵青,“伍捕頭可聽說過白牲?”
伍達好像突然被割了舌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他生在益都長在益都,從小跟著做捕快的父親耳暈目染,當然知道“白牲”。
那是世家貴族們的最受歡迎的樂趣和玩物,只選十二歲以下的女童或男童,極盡殘忍虐玩之後,棄之荒野,猶如牲畜,故名“白牲”。
風又變大了,亂葬崗的屍氣翻騰起了來,老柳樹的樹枝亂髮般狂舞,方刻站在一片黑洞洞的墳坑中央,手中的檢屍格目嘩嘩翻動著,一襲紅衣潑血般飄散開去,蒼茫又悲涼。
靳若嘆了口氣,“你想讓我們看的就是這個?”
伍達愕然:靳少門主在和誰說話?
身後響起了聲音,“說實話,我也沒想到啊……”
前半句嗓音蒼老,後半句嗓音驟然變得透亮,仿若月光下的一滴露珠。
若淨刀光猶如一道銀練飛了出去,靳若攻向了無為子,無為子的身體猛地一縮,輕輕鬆鬆從繩索中脫身,道袍綻出四重幻影,靳若的刀劈空了,下一瞬,無為子仿若一縷青煙飄到了饅頭柳樹的樹梢,呼啦啦迎著夜風飛走了。
靳若收刀回鞘,啐了一口,“今天就放你一馬。”
伍達下巴砸地,指著夜空,“云云云云云云中月?!”
*
林隨安“唰”一聲揭下了黃臉小郎君的人|皮面具,面具下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張臉——臉圓圓的,眼睛細長,兩頰還殘留著紅色的胭脂,是滿啟。
上當了!
林隨安當即轉頭閃目觀望,五大門派的子弟人影攢動,亂成一團,突然,有三個人跳出人群,沒命似的向門口狂奔,林隨安條件反射正要追過去,瞬間反應過來,扭頭一瞧,滿啟已經混入人群,瞬間不見了蹤影。
機會稍縱即逝,林隨安甚是遺憾,只能躍回了高臺,五大派的弟子被嚇得夠嗆,紛紛擠在各個角落裡,想著若林隨安再殺過來,逃命也能快些。
花一棠搖著扇子湊上前,“誰?”
林隨安:“郝六家那個叫滿啟的小廝。”
花一棠長長“哦——”了一聲,旋身看向烏淳等人。
烏淳撓了撓頭,乾咳兩聲,示意門下弟子送上來一個木匣,木匣裡裝著的正是之前展示給林隨安的“十淨集”,一份五陵盟勢力劃分的地圖,還有一疊地契。
“江湖人一言九鼎,願賭服輸,既然輸給了林娘子和花四郎,這些全歸你們了。”
花一棠接過木匣卻不急著檢視,歪著頭上上下下將烏淳好一番打量,突然笑了一下,道,“敢問烏門主,這十淨集是誰給你的?”
烏淳嘆了口氣,“是個叫七爺的年輕人。”
*
小劇場
凌芝顏:還沒輪到凌某出場嗎?
第206章
賭局結束後, 眾人換到了段九家三院的凌波亭,屏退閒雜人等,只留花一棠、林隨安和五大派掌門密談。所謂小事開大會, 大事開小會,如此精簡的會議出席陣容, 討論的正是事關五大門派生死存亡的大事。
會議議程第一項, 林隨安決定先驗貨,開啟了烏淳送來的十淨集。
內容和她預料的差不多,是更為詳細的刀法講解,配圖終於不是火柴人,而是四格小人書,範例人物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看起來正規了不少,每招每式都配了說明,和林隨安的肌肉記憶大差不差,唯有招式的名字略有出入, 比如“割喉血十丈,閻羅招魂幡”的招式名其實是“斬首”,“刀釜斷殤”招名“斷椎”——原來不是在火柴人的腹部劈一刀, 而是砍脊椎——“待斬若牲畜”是“車裂”,“迅風振秋葉”是“凌遲”……
“十酷之後, 便是十淨——”林隨安口中喃喃,心中嘆了口氣。原來十淨集的招式是根據“十酷刑”設計出來的,果然是個不吉利的刀法。
花一棠皺眉, “破定如何?”
林隨安深吸一口氣,翻開了最後一頁。
招式名:破!定!
口訣:悟心。
除此之外, 一片空白,屁都沒有。
二人:“……”
難怪淨門無人參透這一招,這就相當於歷經千辛萬苦找到了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結果只有一個“略”。
太坑了吧!
“後面還有一頁。”烏淳提醒道。
最後一頁寫了八個大字“淨心自持,方得始終”。
字跡和之前完全不同,招式口訣的字型清俊秀麗,有種娓娓道來的味道,而這八個字筆墨濃重,字筋強勁,頗有當頭棒喝的意思。
“七爺送烏門主十淨集的時候,可還說過什麼?”林隨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