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德眯了眯眼,沒說話。
凌芝顏面色鐵青,蒼白的手指輕輕撫過第七、第九名死者泛黃的卷宗,良久,輕聲道,“她們是兩個孩子,一個九歲,一個只有八歲。”
皮西如遭雷擊。
花一棠站起身,走到皮西身前,撩袍蹲身,直直盯著皮西的眼睛,皮西眼瞳亂顫,根本不敢和花一棠的目光對上。
花一棠咧開嘴笑了,“你根本不是桃花魔,你只是一個想頂替桃花魔的名字無恥小人,因為如果沒有桃花魔這層皮,你,皮西,永遠都是一隻卑微的螻蟻,沒有人會正眼看你一眼!”
“不對!我是桃花魔!我就是桃花魔!”皮西暴怒,雙臂揮舞著鐵鏈要去砸花一棠,伍達大驚失色正要去救,不料花一棠身形異常矯健,偏頭帥氣避開,旋身飛出一腳踹在了皮西的臉上,皮西鼻腔噴血,倒在地上瘋狂抽搐,花一棠直直站在皮西面前,眼神像看一隻蟑螂,燭火將他的影子長長拉在石壁上,仿若一朵張牙舞爪的黑色牡丹花。
“你永遠都是一隻令人作嘔的蟲子!”
“我就是桃花魔!我才是真正的桃花魔!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皮西被拖了下去,尖叫在審訊室內久久迴盪不去。
一場審訊峰迴路轉,池太守和夏長史聽得滿頭大汗。
姜文德幽幽看了過來,“若五年前的屠延不是桃花魔,此人也不是,那真正的桃花魔是誰,如今又在何處?”
凌芝顏:“皮西雖不是桃花殺人魔,但能說出數名受害人的第一案發現場,說明他曾與真正的桃花殺人魔接觸過,而且可能深受桃花魔的信任,方能得到如此詳盡的線索,所以只需仔細排查皮西的人際關係,便能找到真正的桃花魔。”
池太守和夏長史恍然大悟,連連稱是。
姜文德眸光愈發幽深,“凌司直剛剛所說的兩名幼女受害人,可有其他線索?”
“有!”凌芝顏定聲道,“前幾日,我們曾在郊外的亂葬崗發現了三十六具屍體,皆是年幼的女童和男童,我們懷疑是枉死的白牲。”
“白——牲——”姜文德仔細咀嚼著這兩個字,“所以,那兩名幼女也是——”
“是被拋屍的白牲。”花一棠盯著姜文德的表情,“兇手為了掩蓋白牲的身份,方才將她們偽造成桃花魔的受害者。”
姜文德慢慢點了點頭,看似鎮定,但花一棠敏感地感覺到,他周身的氛圍悄悄變了,隱隱瀰漫著肅殺之意。
“不知花參軍和凌司直下一步打算——”姜文德一句話沒說完,就聽外面傳來了咚咚的鼓聲,衙吏急匆匆跑進來,“報——有人擊鼓!”
池太守大為不爽,“都這個時辰了,誰還能來告狀?”
衙吏:“是城北王氏一家,帶頭的是王景祿。”
*
再一次見到熟人王景祿,花一棠有些驚訝。
距離散花樓一案過去不過幾日時間,王景祿憔悴了不少,瘦了一大圈,眼圈也黑了,跪在堂上像只遭瘟的豬。
和王景祿一起上堂的還有三個王氏的子弟,看起來年紀和王景祿差不多,相貌也差不多,甚至憔悴的程度也差不多。
此時已過戌時,夕陽西下,大堂裡黑漆漆的,衙吏補上燭火照明,若是平日,這個時間池太守早就回院躺平了,可如今御史中丞大人在此,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消極怠工,只能臭著臉升堂開工。
搖曳的燭光映著池太守陰晴不定的臉,居然顯出了三分威嚴。
“堂下何人?何事擊鼓?!”
王景祿似乎被池太守這幅模樣嚇到了,有些發懵,直到衙吏提醒才重重磕了個頭,提聲道,“草民王景祿,是城南王氏的代家主,今日狀告我的堂兄王景歡、王景衝,堂弟王景喜三人偽造賬簿、竊取家產,我堂堂王氏大族被這幾隻蛀蟲害得千瘡百孔,岌岌可危,還望池太守為草民做主啊!”
說著,還掉了兩顆淒涼的眼淚。
池太守愕然:“啥?”
另外三人一聽可不幹了,七嘴八舌解釋起來。
“冤枉啊,我兄弟從未做過偽造賬簿之事!”
“王氏旗下所有米行產業每個月的賬目都是經過家主——前任家主王景福確認的,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所謂的竊取家產更是無中生有!”
“這幾年米行生意不好做,利潤遠不如之前,王景祿一個紈絝,從未經營過家族產業,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門道,只看盈利少了便一口認定我們賬簿造假,簡直是可笑!”
王景祿大怒,“一派胡言,我王氏米行的生意蒸蒸日上,王氏商隊月月都有大生意,蹤跡遍佈唐國數個米倉,盈利怎會越來越少?”
“說你蠢你還不承認,這做生意裡面的學問可大著呢,規模越大,成本越高,成本若是超出預算,利潤自然就少了。”
“放你的狗屁,我找外面的賬房先生幫我看過,按去年的總賬計算,我王氏米行的利潤起碼有兩倍之多,今年利潤突然縮水,裡面肯定有貓膩!”
“王景祿你簡直放肆,家主定下規矩,全年總賬只有家主方能審驗,你竟然拿給外人去看?!”
“王景福殺了人,眼瞅就要掉腦袋了,他定的規矩就是個屁!你如此忠心,莫非還要追到地下做他的狗不成?!”
“王景祿,你竟然敢罵我們是狗?!”
“若不是狗,你亂叫什麼?!”
“我咬死你!”
“我砍死你!”
好傢伙,四人一言不合,竟在堂上打成了一團,王景祿以一敵四,還能打個平手,足見平日裡沒少和人掐架特訓。一時間,大堂上雞飛狗跳,烏煙瘴氣,貨真價實的“打得火熱”。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池太守驚堂木都拍裂了,“速速將他們拉開!”伸長脖子尖叫,“拉——開——”
衙吏和不良人七手八腳拉開四人,四人吐沫亂噴,雙腿亂踢,衙吏累得滿頭大汗。
凌芝顏扶額,夏長史眼看要暈過去,姜文德眼角有些抽搐,唯有花一棠笑得前俯後仰。
“花參軍!”池太守七竅生煙,“快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