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參軍大驚失色:這、這刀看起來好像——
“退後!”一道風從耳邊吹過,任參軍背後被什麼東西託了一把,人仿若紙鳶般輕輕飄起,呼一下落到了身後兩丈之外,正前方,兩道人影已經纏鬥在了一處。
兩柄八分相似的刀,一柄刀刃墨綠,猶如鬼瞳,一柄刀刃墨黑,猶如潑墨,黑色的風和綠色的光在空中激烈交擊,激起一朵又一朵火花,忽得向左,忽得向右,忽得在夜色中連成一串,發出令人牙酸的擦擦聲。
綠刀的主人是林隨安,而黑刀的主人,則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一襲髒兮兮的黑衫,髮髻凌亂,面色蒼白,嘴角糊著一團青藍色的液體,像是什麼嘔吐物,他的刀很快,幾乎和林娘子一樣快,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眼白變得藍瑩瑩的,彷彿被染料塗了一般。
“這是什麼人?!”任參軍叫道。
“身高一尺八尺六,體重一百五十斤,武器和千淨八分相似,”靳若大叫,“是殺害鐵海的兩個兇手中的一人。”
車太守:“什麼?!”
趙正止:“林娘子,我來幫你——”
“別過去!”花一棠大喝道,“別添亂!”
眾人很快就明白花一棠為何要喊這一句了,林隨安和黑衣的男子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他們幾乎看不清二人的步伐和刀勢,偶爾黑衣男子的刀劈空,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溝壑,可見力量十分恐怖。
林隨安也有些驚訝,對手的刀法的確來自十淨集,速度和力量也不差,再加上這形似千淨的橫刀,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對面的人,就是仿照她做出來的克隆人。
好傢伙,明明是懸疑劇本,居然搞出了科幻劇本的氛圍!
可惜贗品終究是贗品,終究敵不過真品。
對於林隨安來說,對方用了十淨集,反倒是最大的破綻,對戰了三十幾招,她已經發現了對方的戰鬥套路和節奏。
黑刃擦著她的臉頰飛過,敵人用了一招半吊子的“迅風振秋葉”,打偏了,很快,下一招就會接“割喉血十丈”,林隨安眸光一動,身體向後一仰,避開掃過咽喉的刀刃,身體逆旋,沉腰盪出一刀,以刀背使出一招“刀釜斷腸”擊中了敵人的腹部。
黑衣男子仿若一個破布袋子飛了起來,巨大的慣性導致凌空翻轉幾圈,重重摔在了地上,腹部著地,哇一口吐出黏糊糊的血漿,血裡似乎還混了些奇怪的嘔吐物,紅藍相間,頗為噁心詭異。
車太守、任參軍和趙正止第一次親眼看到林隨安的戰鬥現場,驚得齊齊下巴落地,看著那身姿筆直的小娘子挽了個帥氣的刀花,收刀回鞘,皺緊了眉頭。
月光落在她眼瞳裡,清凜如水,令人心悸。
花一棠搖著扇子,踏著清脆的扇鈴聲大步流星走了過去,凝聚在林隨安身上的月光衍射開來,散落在他花瓣般的衣袂上,皎潔又豔麗,硬生生將大家的注意力奪去了七成。眾人一個激靈,從林隨安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林隨安哭笑不得看著花一棠,“你幹嘛?”
“幫你啊。”花一棠清了清嗓子,指著趴在地上的黑衣人喝問道,“鐵氏醫館的鐵海是不是你殺的?!”
黑衣人胳膊動了一下,撐起脖頸,怔怔看著二人,他眼白中怪異的青藍色漸漸消散了,與伯克布的狀態很相似,貌似又恢復了神志,“千淨……之主……求你……救救……救救我大哥……”
說著,手指哆嗦著指向那間黑漆漆的廂房,瞳孔漫上一層晦暗的白霧,腦袋重重撞在了地上。
他死了!林隨安瞬間就意識到了,腦中嗡一聲,彷彿千萬只尖銳鬼爪的指甲撓過鐵板,吱吱啦啦撕開一片白光視界:
水汽氤氳中,青面獠牙的巨龍躍出水面,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林隨安:誒誒誒?!!
第128章
廂房裡是一名黑衣男子, 身高九尺二,體型壯碩,手裡緊緊握著一柄贗品千淨, 左腳有舊傷,顯然就是去鐵氏醫館家殺人的丙男子。不知為何, 一直昏迷不醒, 似乎中了什麼毒,衙吏們忙將此人抬去了太守府,請大夫檢查醫治。
方刻對死去的乙男子進行了驗屍,得出結論,此人的致命死因是心臟血管爆裂,造成大出血身亡,剖開屍體的時候, 整個胸腔裡積滿了血漿。
“總的來說,就是此人血液流速突然增快,衝擊了心臟外的一條主要血管,這條血管有兩處拐彎, 可以想象成湍急的河水沖刷急拐的河道,河道不堪重負,內層河堤出現了細小的坍塌。”
方刻一邊比劃一邊講解道, “這根血管很特別,有許多層, 內層較為脆弱,外層更為結實,當血衝破內層, 又無法突破外層時,血液就會在血管層壁間累積, 此時的血管類似一個水囊,內層破口就是囊口,血液由此進入血管夾層中,不斷積累,囊壁被撐得越來越薄,最後——砰!”
眾人嚇得一個哆嗦。
方刻嘴角咧開,笑容萬分滲人,“血管撕裂,血液噴出,瞬間死亡。”
靳若擦了擦汗,“太嚇人了。”
車太守:“為何此人的血液流速會突然變快?”
方刻:“他最後一顆槽牙是中空的,裡面藏了藥,應該是一種烈|性|藥物,服用後,刺激血管擴張,心跳加速,能令人精神極度興奮,力量和速度在短時間內大幅提升。”
方刻看了眼林隨安,“和郝六的狀態很相似,只不過此人服用的藥物效果更快也更好。”
也就是說,他們服用的可能是同品類的興|奮|劑藥物,而且背後很可能有個能量產此藥的組織。
好傢伙!
林隨安揉了揉太陽穴。
也不知道是這次金手指啟動的速度太快,沒做好心理緩衝,還是因為金手指裡的畫面太過玄幻,強烈刺激了腦細胞,看過黑衣殺手的記憶後,她的頭就抽著疼,好像腦袋裡有個小人揪著腦皮上的神經跳大繩。
花一棠側目看了一眼,挪步靠近,香囊球的氣味讓林隨安輕鬆了些。
趙正止推門走進斂屍房,在車太守耳邊說了幾句話,車太守面色微沉,朝方刻抱拳道,“伯克布和昏迷的男子情況也有些怪異,可否請方仵作一起看看?”
方刻自然願意,提著大木箱跟著車太守走了。
伊塔和靳若忙不迭跟著去看熱鬧,花一棠落後幾步,拽住林隨安,快步走到一處僻靜處,從袖子裡掏出香膏,用絲帕尖挑了輕輕塗在林隨安的太陽穴,又搓熱了手指,隔著絲帕替林隨安按摩,低聲問,“你看到了什麼?為何臉色這麼差?”
不得不說,花一棠按摩的手藝的確不賴,香膏更是上品,林隨安的頭疼減弱了不少,“說出來你肯定不信,我居然看到了龍。”
花一棠的手指一頓,“哈?”
“不過也做不得準,我看到的景象一般都會經過當事人的記憶加工,像楊都城那幾個死者,我看到的都是他們吸食五石散之後的景象,彷彿蒙了層白霧,這次的死者生前也服了藥,也許是藥物效果導致記憶出現了偏差,或者——”林隨安指了指額頭,示意花一棠將此處也揉一揉,“他這段記憶根本就是幻覺。”
花一棠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又挖出一點香膏,輕輕塗在林隨安的額頭上,手掌壓著絲帕揉按,“我覺得這二人與雲水河上的殺手有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