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若:“這麼快審完了?”
花一棠:“林隨安呢?”
“走了。”
“往哪個方向?”
“出院子直走。”靳若很納悶,“是去如廁了吧?”
“她剛剛神色如何?”
靳若和徐管事對視一眼,“和平時沒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雖然她和發飆的境況完全不同,但花一棠卻心慌的厲害,心頭一動,朝著寅賓院拔足狂奔。
*
林隨安走進寅賓院,推門,看到了正在施針的月大夫,床上的馮愉義和白順依然昏迷不醒,床邊多出了一張椅子,一張小木案,案頭的筆墨還未收起,顯然剛剛有人在這兒寫過什麼東西。
“凌司直和馮松來過了?”林隨安問。
月大夫:“剛走一會兒。”
“馮松寫了供詞?”
月大夫冷笑一聲,下手重了三分,“我一個大夫,看不懂,也聽不懂。”
看來凌芝顏已經和馮松做完了交易,用馮愉義的性命換了暗塾的線索。
林隨安上前,看著馮愉義的臉,“他什麼時候能死?”
月大夫拔出針,哼了一聲,“他不能死了。”
胸口空蕩蕩的地方不知道被什麼東西震了一下,林隨安吸了口氣,穩住心神,“月大夫,您之前說服用五石散後,心|燥需洩|火,體力轉強,能詳細說說嗎?”
月大夫終於正眼看向了林隨安,神色詫異,“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娃,問這個做什麼?”
“請直說。”
月大夫躊躇片刻,“簡單的說,就是燥|熱難|耐,急需交||合|洩|火,直到藥|性|洩|完方可。”
“需要多長時間?”
“這可說不上……”
“交||合時是什麼狀態?”
月大夫真有些說不下去了,偏偏眼前的丫頭瞪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不偏不倚瞅著她,讓她避無可避。
“欲|仙|欲|死……吧……”
“具體呢?”林隨安追問,“眼睛裡看到的景象會是什麼狀態?”
月大夫想了想,“我聽人說過,大約是迷迷濛濛,恍恍惚惚,如臨仙境的感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林隨安閉了閉眼,她終於明白在嚴鶴和蔣宏文記憶裡看到的記憶是怎麼回事了。
那是他們服用五石散之後的看到的景象,所以,好似蒙了一層白霧,而那些尖銳的慘叫,染血的牙齒——甚至還未長出全部的恆牙,都來自於年幼的女童。
她們就是……朱四口中的白牲。
屍體的回憶不會騙人,嚴鶴和蔣宏文的回憶幾乎相同,他們都買過白牲,嚴鶴和蔣宏文都是馮愉義的走狗,馮愉義肯定也買過……林隨安攥緊手指,那麼馮氏嚴令散去所有拐賣團體,只有一個可能——因為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替他們的兒子掩蓋罪行,毀滅證據。
拐賣團體的那些人或許是遠走他鄉,更有可能是被滅了口。
朱四能活下來,大約只是運氣好。
但是朱四知道的太少了,線索斷了,更沒有指向馮氏的證據,於此相對的,朱四的話反而能證明馮氏是剷除拐賣團體的大善人。
真是諷刺!
林隨安目光轉向了床上的馮愉義,她對此人一直沒什麼印象,現在看來,顴骨高凸,面色青白,只是個能喘氣的屍體罷了。
若是他和白順死了,她的金手指是不是能看到更多東西,是不是能找到更多線索?那些女娃會不會還有活著的呢?就算……就算她們都已經不在了,能不能找到她們的屍體呢?
四周的空氣變得異常粘稠,似乎時間也慢了下來,林隨安聽到馮愉義肺部苟延殘喘的呼吸聲,那麼微弱,甚至不需要千淨,只需要輕輕捂住他的口鼻——
“林隨安!”身後咚一聲巨響,一個人影帶著溫軟的陽光撞了進來,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還好吧?!”
花一棠的聲音鑽進耳膜,林隨安這才發現,她已經伸出了手,手掌距離馮愉義的口鼻不到三寸。月大夫嚇得臉色刷白。
“你……”“花一棠仔細觀察著林隨安的神色,“又不舒服了?”
林隨安感受了一下手指的溫度,搖頭,“我很好。”
這一次,她的身體並沒有失控,也沒有那種詭異的顫慄感,她只是單純地……想殺了馮愉義。
“不可!”花一棠低聲道,他的手攥得林隨安手腕隱隱作痛,“不值!”
“他們都買過白牲……”林隨安慢慢說著,她知道自己的話沒有邏輯,而且越來越沒有邏輯,“那些孩子,乳牙還沒換完,還只是孩子,很小的孩子……她們都死了嗎?她們的屍體呢?她們的家人呢?”
花一棠眼底漫上緋紅的水光,上前半步,雙臂輕輕圈住林隨安。林隨安額頭撞上花一棠的肩頭,聽到了他的輕柔如風的聲音:
“我能找到她們,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