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討論了半天,也不見花一棠參與。
從散花樓出來後,花一棠的狀態就有些怪,軟墊也不靠了,扇子也不搖了,直勾勾盯著窗外濃重的夜色,不言不語。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著,夜市燈光流螢般閃過他如玉的面容,顯得有些寂寥。
凌芝顏口型:四郎怎麼了?
林隨安聳肩:她又不是花一棠肚子裡的蛔蟲,問她也是閒的。或許是這紈絝今夜用腦過度,宕機了吧。
良久,花一棠幽幽嘆了口氣,身體一鬆,靠在了軟墊上,“感覺不太對。”
林隨安和凌芝顏:“哈?”
方刻:“說人話。”
“我是說段紅凝。”花一棠皺著眉頭道,“她看著花某的眼神,三分試探、三分戒備,三分疑惑,還有一分藏得很深的恨意。”
方刻翻了個白眼,索性閉眼開始睡覺。
林隨安撓了撓額頭:請恕她眼拙,從頭到尾段娘子就沒正眼瞧過花一棠幾次,著實沒看出來還有這麼深刻的內涵。
凌芝顏:“……四郎多慮了吧。”
花一棠豎起扇子,鄭重道,“花某的預感從未出過錯,段紅凝身上的疑團肯定會牽扯出大案子。”
林隨安甚是無奈,心道就算真出了大案子,也不是段紅凝的問題,而是你這走哪哪死人的倒黴催體質造成的。
“嗯咳,”凌芝顏轉目望向窗外,轉移話題,“錦江夜市果然名不虛傳,甚是熱鬧——誒?那是——”
花一棠和林隨安湊了過去,但見一人站在燈火闌珊處,朝著他們的馬車遙遙抱拳施禮,竟然是周乾。
林隨安頓時明白了,“他在向我們道謝,難道是因為——”
花一棠嘆了口氣,又坐了回去,輕聲道,“王景祿之所以與隨州蘇氏走得很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癖好相似——”
後面的話花一棠沒說出來,但是大家都聽明白了。
所謂的“癖好”大約就是——好男|色。
王景祿是個極度好色之人,能讓他放棄去燕釵閣的原因,只有一個,他找到了新的獵物——周乾。看周乾的反應,十有八九是被強迫的。
當時,花一棠若是繼續追問下去,王景祿對他做的事便會公之於眾,現在起碼還算幫周乾留了幾分顏面。
“王景福是殺人兇手,王景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花一棠罵道,“都是一丘之貉,啖狗屎的玩意兒!”
凌芝顏搖頭:“益都世家,毒瘤遍佈,著實該好好清理一番了。”
林隨安嘆息,趴在車窗上,看著漸漸遠去的散花樓,依舊燈火通明,玲瓏剔透,高高佇立在漆黑的蒼芎之下。
夜風中隱隱飄來了樂聲,大約是琵琶,如泣如訴,婉轉悲涼,似乎在哀悼今夜逝去的生命——那個火焰般綻放的女子,就這樣永遠消失在璀璨的燈火中了。
*
小劇場
離開散花樓之前。
木夏:“四郎,這個琉璃缸怎麼辦?”
花一棠躲老遠:“髒了,不能要了,扔了吧。”
林隨安:“……”
價值百金的東西,說扔就扔,這貨果然是個——
“敗家玩意兒!”靳若捏著鼻子道。
凌芝顏:“洗洗還能用吧。”
花一棠:“要麼送你?”
凌芝顏:“……算了。”
方刻一把搶過去,“我要了。”
眾人齊齊豎起大拇指:方大夫果然猛人也!
第193章
回到花氏九十九宅的時候, 已近子時,眾人都累得夠嗆,連卷王凌芝顏都放棄了加班覆盤, 乾淨利落回房歇息。
林隨安困得東倒西歪,也顧不上洗漱了, 迷迷瞪瞪脫了外衫, 鑽進被窩,沾枕就睡。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潛意識感受到了一股詭異的氣息,一個激靈睜開了眼。
窗外還是黑的,屋裡沒有掌燈,黑乎乎的, 異常安靜,林隨安心口咚咚咚地狂跳著,視線漸漸適應了黑暗,在床頭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搖晃的黑影, 林雖然揉了揉眼睛——竟是一個倒吊的人頭,黑色的長髮幾乎掃在她的手背上。
林隨安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頭髮根都炸了, 抽出手邊的千淨,唰一下蕩了過去, 碧綠的刀光仿若一道驚電耀亮了整間屋子,倒吊的人頭晃悠了兩下,吧嗒掉在了地上。
林隨安一個驢打挺從被窩裡翻了起來, 定眼一看,地上的根本不是什麼人頭, 而是一個破布袋子上面套了黑色的馬鬃,看著眼熟,喔嚯!這不是之前花一棠在散花樓用來假扮彌妮娜屍體的人偶頭嗎?怎麼在這裡?!
屋中傳出了咯咯咯的笑聲,聲音清澈如晨光下的第一滴露珠,林隨安攥緊刀柄,目光順著笑聲急速搜尋,她看到了!
一個人單腿盤膝坐在房樑上,另一隻腿蜷起來,擔著胳膊,坐姿很是隨性悠閒,臉是一張光滑明亮的銀質面具,只在眼睛和鼻子的位置有幾道細細的縫隙,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露出的手和脖頸的面板比銀面具的色澤更為惑人。
林隨安只覺一股邪火直衝腦門,腳掌咔一聲踏裂了床板,一躍而起,抄著千淨殺了過去,“雲中月,你丫的找死!”
“哎呦呦呦,林娘子這話是怎麼說的呢?我好端端的在家裡摳腳數錢,一覺起來突然就變成了強擄良家婦人的無恥採花大盜,心中一片鬱悶委屈,唯有來找林娘子訴訴衷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