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隨安越想越心累,不禁長長嘆了口氣,“莫非蘇氏又能逃過一劫?”
就在此時,耳根後突然飄來了一抹笑聲,林隨安一個激靈跳起身,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府衙大片的屋頂一覽無遺,空蕩蕩,沒有人。
天空碧藍,萬里無雲,林隨安吸了吸鼻子,聞到了雲和風的味道。
*
一縷風吹進了窗戶。
七爺放下手裡的賬簿,拿起案邊的冪籬戴在了頭上。
“我又不是沒見過你的臉,有什麼可遮的?”一句話聲線換了三次,先是蒼老,接著是女聲,最後變成了清露般的嗓音,聽的人全身舒坦。
窗邊的坐塌上多出了一個人,粗布短靠,寬肩窄腰,以半身不遂的姿勢癱坐著,臉上扣著一張銀面具,眉角缺了一塊,用水牛皮補上了,眼縫下有道劃痕,像淚,沒有補,大約是因為窮。
七爺:“雲兄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在下也只能以禮相待了。”
雲中月聳了聳肩,“也對,咱倆本就不熟,保持距離也是應該的。”
七爺斟了杯茶,放在坐塌邊,“蘇飛章如何?”
“死了。”
七爺沉默片刻,“誰殺的?”
雲中月哼了一聲,“自己笑死的,那個姓方的仵作居然說是壽終正寢,你說邪不邪門?”
七爺又沉默片刻,“真是好命。”
“蘇氏的命更好。馬氏、王氏和吳氏全玩完了,蘇氏竟然只傷了皮毛,那幫酒囊飯袋的官兒真是沒用!尤其是花四郎,特別沒用!”
七爺慢慢走回桌案,撩袍落座,繼續看賬簿。
雲中月歪頭瞅著,“你好像絲毫不吃驚?你早料到了對不對?”
七爺:“我本以為三爺會派人去殺蘇飛章,花四郎順著這條線,或許能查過來。”
“林隨安那尊大神在屋頂上守著,哪個殺手不要命敢去送死,我都差點被發現,嚇死個活人!”雲中月抱怨,“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計又要報廢一個面具。”
七爺輕輕笑出了聲。
雲中月打量半晌,“我一直想問,你是不是認識林隨安?”
“我只是突然想到,若我也能想蘇飛章那樣乾淨利落死去,也未嘗不是一種福氣。”
“你就甭想了,”雲中月連連擺手,“老話說的好:禍害活千年,你這種一個頭八百個心眼子的,定能長命百歲。”
七爺怔了一下,乾咳一聲,“謝——你吉言。”
雲中月不自在撓了撓腦殼,“蘇氏那邊怎麼辦?”
七爺慢慢捲起手裡的賬簿,開啟案上的木匣,將賬簿放進去,木匣裡,還有同樣的賬簿幾十卷。合上木匣,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風吹得窗扇吱呀吱呀晃動著,冪籬的一角飛了起來。
“天涼了,蘇氏也該換個新家主了。”
*
小劇場
雲中月:媽耶,這傢伙還是戴著冪籬比較好,笑起來比那個花四郎還滲人。
第223章
林隨安的猜測不幸應驗了。
蘇飛章死後, 所有指向隨州的蘇氏的線索都斷了,從現有線索來看,一切皆是蘇飛章一人所為, 當然,蘇氏也並非毫無影響, 隨州蘇氏的名聲一落千丈, 蘇氏子弟連門都不敢出,生怕被扔爛菜葉子。
過了幾日,淨門傳來訊息,說蘇氏將家族產業秘密轉移到了安都。
奇怪的是,這項工作並非是蘇飛章死後才開始實施,而是已經暗中推進數月,聽說有個商道高手暗中協助經營, 在安都商界站穩了腳跟,按這個進度,蘇氏東山再起不過是時間問題。
花一棠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很是不屑,“商界競爭之慘烈比戰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兄長那般絕頂聰慧之人,廢寢忘食嘔心瀝血方能佔有一席之地,就憑蘇氏那幫人啖狗屎的腦袋, 只怕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可惜,無論花一棠背地如何冷嘲熱諷, 蘇氏平安落地已成定局。
蘇飛章死後第二日,姜文德就帶著蘇氏一案的所有卷宗回了東都,根據路程和案件處理流程計算, 起碼要過一個月才能有回覆。
凌芝顏自然是閒不住的,日日泡在案牘堂裡查閱卷宗, 連帶著花一棠也不好意思躺平,先後去了段紅凝和彌妮娜的私宅做案情覆盤。
林隨安倒是閒了下來,被方刻強行塞了一堆十全大補丸,木夏日日王|八甲魚湯灌著,不僅養好了傷,還胖了五斤。再這麼養下去,“千淨之主”遲早要變成“千斤之主”,林隨安苦不堪言,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偷偷溜出了花氏九十九宅。
她想去看看雪秋娘子,不想在半路遇到了花一棠,又在秋月茶坊門口碰上了凌芝顏,原來仨人都想到一塊去了。
秋月茶坊正常營業,一派和煦之景。雪秋娘子見到三人很高興,迎著三人入了後宅茶室,一進門,林隨安就看到了茶室裡的屏風,繡著一簇大紅色的海棠花,明媚又鮮活。
雪秋娘子親自為三人沏茶,用的還是花一夢送來的花氏白瓷,時過境遷,茶香依舊,物是人非。
四人靜靜品著茶,享受著難得的靜怡時光,最終又是盡職盡責的凌司直大人打破了寧靜。
“凌某翻閱了近十年的戶籍變更錄冊,發現了三年前的一個脫籍記錄,脫籍者名為月十三娘,從樂妓脫籍為良民。助月十三娘脫籍的人是西城劉氏的前任家主,也就是劉青曦的父親劉暮連,這位劉暮連年輕時是個風流才子,擅丹青書法,與段紅凝和彌妮娜是忘年交。”
雪秋娘子放下茶盞,往茶壺裡添了一舀沸水,“凌司直想的不錯,我就是月十三娘。”
花一棠:“雪秋娘子與段紅凝和彌妮娜認識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