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打探好了,這次制舉,揚都花氏的花四郎也要去,那小子不學無術,一日私塾都沒去過,比你還不著調兒。”
“……”
“世家都在傳,說這次制舉的目的就是為聖人選宮妃。所以,才選了長得最好看的花四郎去。”
白向震驚,“原來在阿爺心中我竟有這般美貌——”
“美貌個腿兒!”阿爺一巴掌呼在了白向的腦袋上,“我是讓你尋個由頭好好揍花一棠一頓,最好能讓他破了相,這樣,花一桓想當皇親國戚的算盤就落空了,哈哈哈哈哈——”
“……”
白向承認,自從敗給花一桓後,阿爺的性格的確變得有些偏執——俗稱,腦子進水了。
果然,後來的一系列事實證明,所謂選妃的傳言純屬子虛烏有。
得知蘇意蘊因為應天樓失儀而被革除功名的訊息後,白向第一次慶幸,幸虧他腦子不好,不是讀書的料,幸虧他長得不好,沒有魅惑聖人的本錢。
有句老話說得好“男子無才便是德”,他還是老老實實回家遛鳥逗狗,做個安分守己的紈絝吧。
畢竟現在揚都第一紈絝花四郎成了進士,以後唐國第一紈絝的名號只能由他來開創了。
白向踏上了歸鄉的旅程,一路遊山玩水好不愜意。
眼看到了青州境內,天色將晚,本欲去旅店投宿,不想遇到了一名樵夫,說旅店往北五里有一處溫泉,位置隱蔽,風景極佳,還說附近村裡的年輕女娘們常常在夜間結伴去戲水遊玩。
也不知怎的,白向被說動了,離了官道,走了山路,緊趕慢趕走了五里地,溫泉沒看到,女娘也沒瞧見,又遇到了那個樵夫,領著一幫兇神惡煞的土匪殺了過來。
隨行的六名護衛是白向在東都僱的,完全不是土匪的對手,扔下他跑了,白向跳車逃命,慌不擇路之下摔了個大跟頭,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身處荒郊野外,馬車沒了,馬也沒了,身無分文,衣服破破爛爛掛在身上,左邊額頭摔了個大青包,像個犄角。
白向這輩子從未這般慘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從天黑哭到了天亮,大約是他的哭聲太過淒厲,野外的狼群都不忍靠近,竟是一夜平安無事。
哭了兩個時辰,白向口幹舌燥,揉了揉腫泡泡的眼皮,爬起身,根據日出辨認了方向,找了根樹枝拄著,往南走。他沒有地圖,也不認路,但知道廣都在唐國的南邊,所以,只要朝南走,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秉承著這個堅定的信念,白向堅定地走著,當柺杖的樹枝斷了,他堅持,腳磨出了泡,他堅持,水泡又磨破了,血滲出來,他還在堅持,肚子餓得咕咕叫,他堅持——堅持不住了!
別人都說胖子最抗餓,可他一餓就頭暈,眼前一黑趴在了地上,軟乎乎的肚皮埋在了野草裡,好像漏氣的皮球般憋了。
阿爺,對不起。
讓您失望了。
花家四郎比我高,腿比我長,我打不過,還被他踹了一腳。
花四郎身邊還有個會武功的小娘子,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堪比地獄惡鬼——
白向悲傷地想著,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師父,不得不說咱這運氣真是絕了,出來撿柴居然撿到個人。”
“嗯……這人看著挺肥啊。”
“我覺得比木柴耐燒。”
“徒兒所言甚是有理。”
白向猝然睜眼,他離地面越來越遠——有人從背後抓著他的腰帶,勒得肚子細了一圈——他飛了起來,不對,他彷彿一條臘肉被人拎了起來。
白向看到了一張臉,是那個恐怖的林隨安的臉,笑得好像一隻偷到雞的黃鼠狼,“喔嚯,有些眼熟啊,我記得好像是叫——白餅?白米?白菜?”
白向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是……白向……”
*
不愧是“白象”。
這食量,居然能和花一棠打個平手!
林隨安靠著憑几,右腿盤著,左腿屈膝,手肘搭在膝蓋上,拿著一塊碎羊骨頭砸吧滋味。碎羊骨還有一盤,皆砸成指肚大小,木夏選的都是帶骨髓的位置,用小火烤得焦黃,灑了椒鹽孜然,一嘬,味兒賊香。
撿回來的白向吃得滿嘴流油,恨不得整張臉臉都埋到肉粥鍋裡去,靳若虎口奪食搶回來一盤羊肉,不甘示弱大吃特吃。
方刻吃飽了,和伊塔窩在一邊打瞌睡。從花宅帶出來的馬車停在二十步外,拉車的馬悠閒嚼著草葉,三輛車,一車乘人,另外兩車都是木夏準備的旅行用品,林隨安覺得堪比哆啦A夢的百寶袋,啥都能掏出來。
比如頭頂的遮陽棚,三層紗絹疊遮,不僅能防曬,還能營造出朦朧夢幻的美感;地上鋪的波斯石榴紋駝毛地毯,熬肉粥的雙耳銀鍋,烤羊肉的果木架,各式各樣的香料調料,甚至還有刷調料的小刷子,大大小小五六個。
花一棠盤著雙膝,華麗的衣襬好似花瓣平鋪在地毯上,側著身子,小扇子抵著額角,臉皺成了一團,問木夏,“白向吃了多少?”
木夏送上解膩的茶湯,“起碼五百文了。”
花一棠的臉更皺了,“白向,差不多得了,佔便宜也不是這麼個佔法,不怕撐死嗎?”
“花四郎你也太小氣了,吃你幾塊肉怎麼了?”白向抓過羊肉搶靳若盤子裡的蘸料,“等你去了廣都,我請你吃七天的流水宴。”
“不必。揚都花氏和青州白氏沒什麼交情。”花一棠翻白眼,“吃完了趕緊滾。”
白向又舀了一碗肉粥,就著碗邊吸溜,“花四郎,別說我沒提醒你,這條道上可不安全,你這馬車這麼招搖,定會惹出禍事來。”
“花某又不想去什麼溫泉,也不想看什麼小娘子戲水,怎會遇到山匪呢?”花一棠笑道。
白向咬牙切齒,“你嘴這麼欠,定會遭報應的!”
正說著,靳若突然放下手裡的盤子,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聽了聽,瞪著白向,嘴裡嘖了一聲。
白向被瞪得心驚膽戰,“怎、怎麼了?”
林隨安笑了,“好徒弟,人頭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