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朱母長長吐出一口氣,睜開眼,支起腦袋,迷濛看了看四周,“吵什麼吵?”
眾人一片愕然,花一棠差點扭斷了脖子,朱家主急忙令人將朱母扶下來,朱母雖然有些虛弱,但已經能穩穩站住,臉色唇色也恢復了正常,抹了抹頭上的汗,問道,“我又犯病了?”
繡娘們紅著眼點頭。
朱家主萬分驚詫,從上到下將朱母打量了一番,“朱嬸,你真沒事兒了?!”
朱嬸搓了搓頭皮,又摸了摸胸口,“奇了怪了,這次好像不怎麼難受,感覺像睡了一覺,睡的還挺香——”她聞了聞袖口,“對對對,夢裡就是這個味兒!真香啊!”
香味兒?!
眾人齊刷刷看向了花一棠。
這個木小郎君剛剛從茅房裡跑出來的時候,不但沒有任何異味兒,還攜著一身撲鼻的香氣,只是當時情況緊急,大家沒來得及細品,此時再聞,他身上的香氣當真是馥郁濃烈,繞樑三日,燻得人眼睛疼。
花一棠也怔住了,這才想起木夏準備藏衣服的皮革袋時,方刻過了瞟了兩眼,又翻著白眼走了,嘴裡嘀咕著“果然已經醃製入味……果然沒必要……”云云,當時方大夫手裡似乎捏著一個藥瓶,和林隨安解藥的藥瓶很相似,但還是沒給他。
莫非……莫非他身上所佩戴的香料本就有解毒的功效?!
如此想來,當時林隨安中毒後,也在他懷中睡得很香,原本他還欣喜若狂,以為林隨安對他是、是……思及至此,花一棠心裡三分慶幸,三分失望,三分苦笑,還有一分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木小郎君,你身上所佩香料可有什麼講究?”朱家主正色問道。
罷了,來日方長。正事要緊。
花一棠振奮精神,綻出萬分誠摯的笑臉,抱拳道,“此香名為水浴銀蟾,乃是我家方大夫的獨門秘方,有凝神靜氣,穩定心神之奇效,想必是恰好合了朱嬸子的病症,啊呀呀,朱嬸子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啊!”
眾人恍然大悟,朱母感動得雙眼通紅,“承蒙木小郎君施以援手,救我一命,我以後定然做牛做馬,兩肋插刀,以——”
“以身相許就不必了!”花一棠嚇得一蹦三尺高,“我和朱主簿以兄弟相稱,差輩了!”
眾人面面相覷,鬨笑一片。
朱母樂不可支,狠狠拍了一下花一棠的腦袋,“我眼光可挑剔著呢,能看上你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奶娃子?!”
花一棠捂著腦袋乾笑。
朱母望著花一棠的笑臉,吸了口氣,再次鄭重作揖道:“木小郎君救命大恩,我朱十娘願以命相報!”
*
雷澤坊,賢德莊。
林隨安滿頭黑線:“裘八兄,那叫以命相報,不是以身相許。”
裘老八撓頭,“差不多吧——”
圍觀眾人扶額:“差很多!”
“哦!”裘老八抱拳,“方小娘子救了我的命 ,我願意以命相報。”
“免了,”林隨安拒絕,“我又不是算命的,要你的命沒用,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裘老八樂了,“得嘞,以後方小娘子若是用的上我裘老八的地方,您儘管說話。”
漢子們紛紛對林隨安豎起大拇指:
“方小娘子捨身救人,實乃英雄豪傑之本色!”
“方小娘子這般武藝,可是跟什麼世外高人修行過?”
“我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般的厲害的功夫,方小娘子這招式可有什麼講究?”
“嗐,我就是天生力氣大,抓起狼牙棒隨手這麼一扔,”林隨安比劃兩下,“好巧不巧就砸斷了他們的刀,還是裘八兄的運氣好。”
說著,林隨安四下瞄了瞄,招呼眾人圍過來,低聲道,“大家難道不覺得那三個內院護衛有些不對勁兒嗎?”
眾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表情欲言又止。
裘老八神秘兮兮道:“他們定是也中邪了。”
林隨安眉頭一跳,這個“也”字用的就非常微妙了。
“怎麼說?”
裘老八:“方小娘子之前不是見過裘老莊主嗎,難道就沒發現什麼不妥?”
“裘老莊主似乎這兒——”林隨安指了指腦袋,“裘伯說他老糊塗了。”
“什麼老糊塗了,”一個漢子插嘴道,“裘老門主就是中邪了。”
林隨安挑眉,“中邪?”
裘老八狠狠點頭,“這邪物甚是厲害,每到入夜時分,便會附在裘老莊主的身上,吸腦髓精氣,所以裘老莊主才會一日比一日糊塗。”
另一個漢子:“所以賢德莊入夜之後,不許任何人留宿,就是怕邪物再附在其他人身上!”
林隨安:“……”
“你可還別不信,”裘老八吞了吞口水,“一個月前,裘伯讓我去裘老莊主院中灑掃,還特意囑咐我必須在黃昏前離開,我當時也不知怎的,掃著掃著就睡著了——”
“你就是偷懶!”一個漢子道。
“去去去,別打岔。”裘老八擺手,“結果一睜眼,太陽都落山了,我怕裘伯責罰,提著掃帚想偷偷溜出來,不曾想剛退到院門,我聽到——”
裘老八的眼珠子鼓了出來,容色萬分驚恐,“裘老莊主房中傳出了野獸的叫聲,嗷嗷地叫,我還看、看見窗戶上有影子,四隻爪子的怪物在屋中狂奔撕咬,嚇得我呦,屁滾尿流爬了出來。回家後我高燒三天,要不是裘伯出錢讓兄弟們抬著我去龍神觀求了符水,差點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