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目前朝廷並未修改唐律,將龍神果等同於蠱毒,若想按造畜蠱毒罪判罰恐怕很難,更何況益都山高皇帝遠,世家大族勢力佔上風,吳氏又與隨州蘇氏關係匪淺,搞不好蘇氏與龍神果也有牽連,池季如果還想做這個益都太守,是斷斷不敢將世家徹底得罪光的。
兩相平衡,就看這位池太守如何取捨了。
池太守垂著眼皮,手指在驚堂木上摩挲數次,沉聲開口道:“龍神果,危害大,販賣之人,不可姑息,但念在吳正禮為善鄉里多年,有功,且,吳氏布行售賣之繡品未造成重大傷害損失,故,法外留情。”高高舉起驚堂木拍下,“堂下聽判——吳氏家主吳正禮,抄家,罰沒所有家產充公,杖一百!司兵參軍吳正清,有失察之嫌,罰俸一年,停職一月,禁足反省。”
好傢伙,池太守果然是端水大師。林隨安心道,這一招捨車保帥用的不錯啊!
花一棠嘖了一聲,凌芝顏皺眉坐下了身。
雖然不盡人意,但就目前而言,已經是能爭取到的最好的判決了。
吳正禮撿回一條命,連連叩首致謝,吳正清卻提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要求,“屬下身為司兵參軍,未能勸道兄長從善,險些鑄成大錯,是屬下的失職!兄長體弱,恐怕受不住一百杖刑,屬下願意替兄長承擔五十杖,還望池太守恩准!”
吳正禮感動得眼淚汪汪,“阿弟……”
吳正清握住吳正禮的手,紅著眼道,“兄長,血濃於水,以後兄長就住在我家,只要有我一口飯吃,斷不會讓兄長捱餓!”
池太守用帕子沾了沾眼皮,“果然是患難見真情啊!好,本官准了!帶下去,每人五十杖!”
吳正清和吳正禮手挽著手走出大堂,齊齊趴在條凳上,施刑的衙吏高高舉起木杖,狠狠拍下,吳正禮慘叫響徹雲霄,吳正清咬著牙,硬是一聲沒吭。
靳若皺眉,“演這麼一場兄弟情深的戲碼想幹嘛,噁心咱們嗎?”
林隨安:“不是演給我們的,是演給吳正禮的苦肉計。”
“哈?”
“衙牢裡給吳正禮下毒的果然是吳正清,”花一棠冷笑道,“今天這一出演完,吳正禮是斷不可能再將吳正清供出來的。”
靳若一敲手掌,“我明白了!剛剛吳正清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他們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以後吳家若想東山再起,只能靠他吳正清。”
真是讓人不爽啊!林隨安嘆了口氣,看向凌芝顏。
凌司直大人並沒有看行刑過程,而是盯著桌上的四卷卷宗,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
還有一個人,反應也甚是奇怪。
瞿慧站在大堂角落的陰影裡,直勾勾盯著行刑的吳氏兄弟,表情異常平靜,唯有一雙眼瞳,閃動著猙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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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司法署裡,方刻掏出一個黑色棉布錢袋,解開,取出裡面的數了數,很是滿意。
奉茶的伊塔表示疑惑:“凌六郎,的錢袋,為何在,方大夫,的手裡?”
方刻勾起嘴角,“凌司直支付的吳氏布行繡品的檢驗報告費,一份三貫。”
第196章
池太守對吳氏抄家一事甚是重視, 特命夏長史親自帶隊,選了五十名精幹的衙吏和司戶曹精通算學的五名書吏,浩浩蕩蕩去了吳氏宅院, 只用了半天時間,雷厲風行裝了十輛馬車回了府衙, 為此次抄家工作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當然, 具體抄沒了多少錢銀財產,又有多少規規矩矩造冊入庫,這就不是區區一個司法參軍能摻和的了。
花一棠安排給伍達的工作只有一個,將吳正禮與他人來往的所有信箋、借據條陳等都帶回來。
伍達的確帶回來了,花一棠將那一堆信啊書紙啊的翻了個底朝天,沒找到任何有價值的信箋,更沒有發現任何與賭債相關的借據, 顯然,有人在夏長史之前將所有的文字證據都毀去了。
花一棠一無所獲,甚是不爽,搖著扇子站線上索梳理牆前開始發呆。
幸好, 凌芝顏在繡坊客戶名單裡發現了新的線索。
“東市華茂巷惜春繡坊的賬簿裡有兩個熟人,”凌芝顏將賬簿展示給眾人看,“玄奉七年四月初一, 永晝坊彌妮娜訂海棠屏風一方,玄奉七年四月初三, 紅香坊段紅凝訂海棠絲帕一張,”又往後翻了幾頁,“玄奉七年四月十五, 錦西坊繡娘連小霜供貨海棠屏風一方,海棠絲帕五張, 銀貨兩訖。”
靳若:“或許只是湊巧?”
凌芝顏搖了搖頭,“不止惜春繡坊,連小霜常去的兩家繡坊,北市元溪街的月柳繡坊和西市金亭道的芳雨繡坊也有同樣的訂單,段紅凝和彌妮娜在月初下訂單,連小霜會在每月十五交貨,這樣的訂單幾乎每個月都有,只是訂單分散在不同的繡坊,且間隔時間不定,所以不易被發現,如此差不多持續了一年半時間,直到連小霜被吳正禮抓去了別院——”
靳若點頭:“定是約好的。”
“如果連小霜就是彌妮娜身邊的琵琶女,那麼她認識段紅凝也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為何要這般神神秘秘地見面?”林隨安撓腦門,“莫非她們想隱瞞什麼?”
“或許我們應該去拜訪一下段娘子。”凌芝顏道。
林隨安頓時兩眼放光,“凌司直所言甚是,咱們即刻出發!”
喔嚯!益都的紅香坊誒!裡面定然美人如雲,風光無限好!
“且慢,”花一棠突然冒出一句,“還有一處也需探查。”
說著,用扇子指了指線索牆最下方的“賭坊”二字,“吳正禮常去的方圓賭坊裡定然有連小霜情郎的線索,之前忌憚五陵盟的勢力,避其鋒芒,未敢妄動,可經昨夜散花樓一役——”
“反正咱們和五陵盟的樑子已經結下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他丫的!”靳若揮舞著拳頭叫道,“我這就給甘壇主傳信,讓她多挑幾個好手過來——”
“我們是去探查線索,不是去打群架!”林隨安一巴掌呼在了靳若的後腦勺上,“天天就知道打架,行走江湖,要以德服人懂不懂?!”
靳若捂著腦袋很是委屈,“師父你說這種話不覺得臉紅嗎?”
林隨安瞪眼,靳若縮著脖子不敢說話了。
“區區一個賭坊,何必興師動眾,花某與林隨安二人足矣……”花一棠說了一半,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伊塔,你和我們去玩一圈唄。”
伊塔拉著臉,“伊塔,討厭,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