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月此人,只愛錢銀珠寶不愛女色,出道數年,江湖上從未聽說過他有偷人的惡習,為何突然性情大變開始強搶良家婦人,”花一棠看向吳正禮,“雲中月擄走瞿娘子之時,可曾說過什麼?”
吳正禮的臉黑中透綠,咬牙切齒道,“他、他說……他看上了我夫人……還說什麼月上柳梢頭,夜半來偷香……”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眾人頓時都來了精神。百姓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互打眼色,眉飛色舞,就連手持殺威棒的衙吏們都聽得津津有味。
池太守目瞪口呆,凌芝顏頻頻乾咳,花一棠瞪大了眼睛,飛快瞄了眼林隨安。
林隨安默默偏過了頭:當時形勢緊迫,她就是順嘴一說——至少押韻了嘛。
“嗯咳!”花一棠清了清嗓子,“當時瞿娘子竟是沒有任何反抗嗎?”
吳正禮臉僵了一下,“當時……內子已經被他打暈了!”
“這便更怪了。”花一棠摸著下巴道,“雲中月雖然輕功精絕,但抱著一個昏迷的瞿娘子,定是無法施展輕功,難道沒有僕人出手阻攔,任憑此人來去自如?”
吳正禮:“當、當時夜已深,別院的僕從都休息了。”
“除了吳家主,可有其他目擊證人?”
“我說了,當時夜已深,沒有人其他人看到!”
“吳氏好歹也算益都大族,難道連個護院都沒有嗎?”
“我、我我我與內子喜歡僻靜,住在後宅花園的閣樓裡,護院很少靠近。”
“啊呀!”花一棠以拳擊掌,“吳家主也太不小心了,守衛如此懈怠,門戶大開,簡直就是引狼入室啊!”
吳正禮嘴皮子發青,“花參軍的意思是,是我自己的錯了?”
花一棠:“吳家主誤會了,花某隻是覺得此案處處透著蹊蹺,想問個清楚罷了。”
池太守大奇,“何處蹊蹺?”
“一則,此案不符合雲中月的作案規律,二則,除了吳家主,沒有任何人見過這位傳說中的雲中月,可偏偏瞿娘子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說到這,花一棠飛速看了凌芝顏一眼。
凌芝顏面色沉凝,“凌某曾在大理寺的卷宗中看過一個案子,一名男子報案說妻子被採花大盜擄走,官府派人搜尋半年無果,只能宣佈妻子死了。男子很快娶了新婦,續絃後三個月,新婚妻子來官府報案,說丈夫行為怪異,家中柴房蛆蟲遍佈,官府派人去查,在柴房的隔牆裡找到了那個失蹤妻子的屍體。”
池太守“啊”一聲,百姓們“哇嚯!”
吳正禮臉色大變,“凌司直這是什麼意思?!”
凌芝顏黑眸定定看著吳正禮,金色的晨光落在他堅毅端正的臉上,猶如鐵面判官,“經過審問,男人供出了自己罪行。他因為不滿妻子多年無出,日日毆打妻子,妻子想要義絕,男子怒火攻心,將妻子打死了。為了掩蓋罪行,將妻子的屍體藏在了柴房的夾牆中,報官說妻子被採花盜擄走,以為這樣便能瞞天過海。可笑的是,經過大夫診斷,原來是這名男子體質異常,根本無法擁有子嗣,並非他妻子之過。幸而天道昭彰,報應不爽,最終,這名男子被判絞刑。”
好傢伙!林隨安心道,凌大帥哥不愧是熟讀大理寺卷宗的第一猛人,這是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案例,也太絕了吧!每個細節都嚴絲合縫,簡直是將吳正禮放在火上烤啊!
百姓們皆是義憤填膺。
“這哪裡是人,就是禽獸!”
“侮辱禽獸了,分明是禽獸不如!”
“哎哎哎,你們不覺得凌司直說的這案子和吳正禮很像嗎?”
“嘖嘖嘖,不好說不好說——”
吳正禮氣得額頭的傷口崩裂,血浸透了繃帶,“豈有此理!你們這幫是非不分的酒囊飯袋,放著江洋大盜不抓,竟然血口噴人,汙衊我、我不能……汙衊我害了我妻子!顛倒黑白!枉顧律法!簡直是荒唐!是瀆職!”
花一棠挑高眉梢:“凌司直只是破案心切,與我等同僚探討卷宗,從未說過的吳家主也是同樣的人,吳家主切莫對號入座,庸人自擾啊!”
吳正禮兩眼冒火,正欲再罵,池太守突然拍下驚堂木,嚇得吳正禮一個哆嗦,堂上堂下頓時一片死寂。
池太守陰沉著臉,心裡噼裡啪啦打起了小算盤。
此案不太對!花參軍看似胡攪蠻纏,實則條理清晰,句句都指出疑點。凌司直更不會無緣無故提起夫殺妻藏屍的案子,此二人出身世家大族,見多識廣,心思縝密,定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疑點,又礙於堂上不便明說,所以處處暗示於他。
不愧是聖人看重的人才,果然人品貴重,做人厚道。
池太守心中湧過暖流,悄悄招了招手,示意花一棠和凌芝顏近前說話。
“二位對此案到底有何看法,不妨直說。”
花一棠:“昨日咱們剛剛找瞿慧問過話,今天瞿慧就丟了,是不是太巧了?”
池太守連連點頭,“的確詭異。”
凌芝顏:“凌某尚有幾個疑點想要確認。”
池太守搗頭如蒜,“凌司直儘管問。”
三人暗搓搓達成一致,回身落座。
池太守拍下驚堂木,“吳正禮,為了儘快偵破此案,凌司直現在有些細節要詢問與你,你定要仔細回答。”
吳正禮閉了閉眼,咬牙道,“是!”
凌芝顏:“你之前說,雲中月於子正時分闖入臥室,劫走了瞿慧,當時你與瞿慧在做什麼?”
吳正禮臉皮不自然抽搐了一下,“還、還能做什麼?自然是睡覺。”
“屋中可曾掌燈?”
“既、既然是睡覺,自然沒有掌燈。”
“也就是說,雲中月進入屋中的時候,屋內一片漆黑。那吳家主如何能看清雲中月的衣著、佩刀和體態特徵?”
“昨天有月亮,有月光!”吳正禮忙道,“所以我看的很清楚。”
當然不是因為月光,而是因為密室裡燃著好幾處燭火。林隨安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