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刻:“或許是淨門林娘子惡名在外,把這位鐵骨錚錚的漢子嚇哭了也不一定。”
“……”
燈光靜靜搖曳著,屋裡靜了下來,不多時,方刻完成所有傷口縫合,小心敷上藥膏,藥膏綠油油的,散發著令人安心的藥香,唯一的問題就是顯得何思山的頭頂和全身亮著綠光,寓意不太好。
好在方刻很快又纏上了繃帶,只露出來一張臉,好傢伙,現在像只新鮮出土的木乃伊,更不吉利了。
花一棠實在看不下去,扯過被子蓋在了何思山的身上,總算正常了些。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時間掐得正好,木夏帶著花一楓到了。
花一楓來的很匆忙,頭髮披散著,連簪子都沒顧上,頭頂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身上披著狐裘斗篷,斗篷下僅著一件單衣,凍得臉色蒼白。進屋後快步走到床邊,靜靜看了何思山一眼,見何思山呼吸如常,輕輕撥出一口寒氣,定定望向方刻,問道:“傷勢如何?”
方刻:“人救回來了,死不了。其餘的傷養著就行。”
“何時能清醒?”
“那要看他自己。”
“可會留下後症?”
“目前無法斷言。”
花一楓提問的時候,眸光清冷,條理清晰,冷靜得像一個完全不認識何思山的路人,看得林隨安背後汗毛都豎起來了,忙戳了兩下花一棠。
喂喂喂,你二姐這個狀態好滲人啊!
花一棠吞了口口水,正要說話,花一楓又問了,“何時的事?”
這次問的是花一棠。
花一棠一個激靈站直,“一個時辰之前。”
“何處?”
“七絕景,石橋月夜。”
“為何受傷?”
“應該是墜崖,林隨安接住了他。”
花一楓閉了閉眼,臉更白了,再次睜眼之時,眼瞳依然一片清明,對著林隨安深深施禮,“多謝林娘子救命大恩!”
“不、不不客氣。”林隨安連連擺手,“舉手之勞。”
的確是舉“手”之勞,手差點沒斷了。
花一楓繼續問:“因何墜崖?”
花一棠皺眉,“三種可能,一、失足,二、自殺,三、被謀殺。”
林隨安補充:“剛剛我們已經推理過了,自殺應該不可能。”
“失足的可能性也很小。”花一楓道,“他在三禾山住了二十年,這裡就是他的家,一景一物一石一草都瞭如指掌,定不會去危險的地方。”
花一棠眉頭更緊,“也就是說,第三種可能性最大,比如被人推下——”
就在此時,何思山突然發出了聲音,花一楓身形一顫,旋身跪了臥榻邊,雙手輕輕握著何思山纏滿繃帶的手,“什麼?”
何思山雙眼緊閉,眼球時不時轉動一下,口中喃喃自語,花一楓附耳傾聽片刻,不明所以,方刻伸了個耳朵,半晌,搖了搖頭。
花一棠也湊過去聽了聽,“他好像在唱歌——好難聽的調子——”
“去去去!”方刻把花一棠扒拉到一邊,手掌貼在何思山的額頭試了試,“不過是病人昏迷發燒時的囈語罷了,你別來添亂。”
“他發燒了?嚴重嗎?”花一楓問。
“傷後的正常反應。”方刻冷淡的語氣有種安撫人心的奇特力量,筆走龍蛇寫了副方子遞給木夏,低聲交待了幾句,木夏跑了出去。
花一楓用指尖碰了碰何思山的臉,“我能做什麼?”
方刻:“陪著他,說話給他聽。”
花一楓皺眉看向方刻,似是有些不解。
“在他生死一線之時,是花一棠喊了你的名字才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方刻道,“今夜最是兇險,求生意志是關鍵。現在,你就是他的命。”
花一楓怔怔看著方刻,怔怔的眼眶紅了,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落下。
方刻臉皮一抖,飛快退後兩步。
花一楓哭得無聲無息,只是靜靜地望著何思山,靜靜地流著淚,但周身濃烈的悲傷壓得人幾乎喘不上氣。
方刻又退了半步,擠到了花一棠的身邊,花一棠和林隨安的表情更驚恐,三隻瑟瑟縮在了一起。
花一棠:“我從小到大第一次看見二姐哭!”
方刻:“我只是實話實說,不是故意的。”
林隨安:“說的很好,下次別說了。”
門板吱呀一聲開啟,木夏端著熱騰騰的藥碗進來了,第一眼看到哭得不能自已的花一楓,愕然,扭頭又看到了角落裡的三個慫包,長長嘆了口氣,端著碗上前,低聲道,“二孃,可以喂藥了。”
花一楓點頭,飛快抹去淚水,與木夏合力扶起何思山,一口一口喂起了藥湯,漸漸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花一棠、林隨安和方刻大大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