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雲珠不等胤祚追問,氣勢洶洶的帶著人離開,留下幾個兒子面面相覷。
“四哥,額娘這是去哪兒了?”胤祚艱難地吞了吞口水,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問道,只求胤禛能否認他那過於不敬的想法。
沒想到,胤禛卻只苦笑一聲:“額娘現在,大概已經到了乾清宮吧。”
到底,還是讓額娘操心了,胤禛沉默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四哥,我們要怎麼辦?”胤禎已經徹底慌了手腳,指望不上,胤祚倉惶地看向胤禛,討著注意。
胤禛咬著腮幫子,聲音冷厲:“派人去乾清宮外等著,若有什麼大動靜,立時回稟。”
這話好似讓胤禛有了主心骨,他迅速地吩咐了下去,隨即又眼巴巴地看著胤禛:“之後呢?”
胤禛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之後,之後隨我去永和宮等額娘回來。”
說完,胤禛從羅漢榻上起身,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嘴裡發出嘶的一聲,在胤祚和胤禎擔憂的眼神,以及胤祥內疚的要哭的眼神中,將幾個人如同提溜回了永和宮。
雲珠怒氣衝衝所去的方向,確如胤禛所猜測,是乾清宮。
康熙是個勤勉的帝王,每日都要召見大臣議事,乾清宮作為帝王的寢宮,也不是沒有過重臣在此被召見的情形,雲珠尚未被怒氣衝昏頭腦,並未直奔乾清宮,而是讓小歡子傳話求見。
在乾清宮門外等待康熙召見的時候,正是日夜交替之時,烏鴉揮著翅膀蒼涼地落在大殿上的角獸上,早些年被燒燬的太和殿已經被修葺完畢,再也聽不見匠人施工時傳來的叮叮噹噹聲音,宮人們低眉斂目,恨不得將呼吸都屏住,空蕩蕩的宮道中連腳步聲也聽不見,寂靜地讓人發慌。
雲珠摳著新做的玳瑁甲,上面鑲嵌著的寶石早已被她摳弄的坑坑窪窪,藉此緩解心中的怒意。
小歡子自進了乾清宮,便沒有動靜,雲珠從安靜的等待,到來回踱步,花盆底踩在宮道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宮牆之中迴盪。正當雲珠耐心即將失去,準備不顧一切直奔乾清宮的時候,小歡子終於出來覆命,康熙應了雲珠的求見。
雲珠腳下的動作驟然一頓,當即便氣勢洶洶的往乾清宮的暖閣而去,這是康熙在乾清宮裡,最愛待著的地方。
一路走來,宮女太監紛紛給雲珠行禮,平日裡還會奉承幾句的宮人們,見著雲珠冷清的模樣,也收起了心思,老老實實當差。
指肚大的東珠被串成簾子,掛在暖閣的門上,隱隱綽綽和外間分開,雲珠陡然掀起,圓潤的珍珠彼此碰撞,如濺玉盤。
康熙放下手中正在看著的書,含笑抬頭,噙著微微的笑意招手:“雲珠,過來。”
雲珠卻不管康熙如何粉飾太平,直直地跪在康熙面前,重重磕頭:“萬歲爺給我們母子主持公道。”
第171章 利誘
雲珠的眼中,怒意如同火焰,灼灼耀人眼。
康熙見此,長嘆口氣,將一直拿在手中的書放下,溫聲詢問:“德妃,可是宮中誰犯了事?後宮之事朕既然交給了你,朕便信你,你處置了便是。”
雲珠驟然看向康熙,康熙的言下之意,雲珠明白。
康熙對太子再忌憚,再不願意見到完美的太子,也不願意宮中鬧出兄弟鬩牆的笑話。畢竟,之前太子鬧得再荒唐,也不過是私德罷了,並不傷筋動骨,但大清儲君,公然對兄弟對手,視之如仇敵,這是將整個愛新覺羅家的臉往地上踩。
無論太子是想對誰動手,這事鬧大的,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雲珠在宮中處理過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是數不清了,對於康熙的想法,揣摩的更是透徹,她知道,聰明人的做法是順著康熙的意思,找個後宮中無傷大雅的事情,將她怒氣沖沖趕來乾清宮一事糊弄過去。
如是一來,此事便如清風拂過水麵,不留任何痕跡,康熙維持住了皇家尊嚴,太子發洩了心中鬱氣,雲珠亦維持住了溫柔體貼的形象。
唯有胤禛,唯有被太子踹下臺階的胤禛,真正受到傷害。
但,哪個八旗子弟騎射時沒有受過傷,胤禛身上那點皮外傷,又算什麼呢。
無論怎麼看,雲珠就坡下驢,都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憑什麼呢。就憑皇太子天生的高人一等,就能夠這麼踐踏她的兒子嗎?對於太子的折辱,胤禛就活該受著,不僅不敢尋找公道,甚至還要忍氣吞聲假裝天下太平,硬生生的受著嗎?
雲珠不能接受。
太子為君不仁,為兇不悌,憑什麼這份委屈就要讓胤禛受了。
雲珠直挺挺的跪著,眼神中的怒火更盛,她終究沒有如同康熙所期盼的一般,粉飾太平。
“萬歲爺。”雲珠字字鏗鏘,康熙甚至從中聽出了一絲金戈之氣,心中驀然生出不詳預感:“太子身為儲君,當為天下表率,然在尚書房中,太子對兄弟動輒打罵欺辱,還望萬歲爺嚴加管教。”
果然,康熙重重閉上眼,不詳的預感成真,雲珠赤.裸.裸的將這事解開,不給康熙留下任何假裝不知道的空間。
康熙再次睜開眼時,眼中已無帝王對妃子的溫情,他打量著雲珠,以堪稱冷酷的眼光審判著。
雲珠倔強地昂著頭,不願低頭,這甚至讓康熙都心生恍惚,眼前之人,還是向來最貼心,最溫柔的德妃嗎?
在康熙堪稱逼人的眼神下,雲珠眼神堅定,不見一絲動搖,康熙冷冷注視著雲珠,直到雲珠不經意間輕輕抿起的嘴角,洩出絲絲的委屈,康熙冷硬的心腸,軟和下來。
到底是相伴多年的枕邊人,雲珠受了委屈,康熙依然會心疼,好半天,康熙堪稱妥協地嘆了口氣:“真拿你沒辦法。”
雲珠已經跪地麻木的腳在地上稍稍挪動,緩解了膝蓋的痠麻,她抬眼,等著康熙的下文。
卻只見康熙在不大的書房裡來回踱步,兩道濃眉擰成一團,思索著如何才能兩全其美。
沉重的靴子踩在金磚上,發出悶悶的聲音,在闊大的廊柱中迴響,康熙慢慢踱步,腳步愈發猶豫,好半晌,那沉悶的腳步聲從猶豫到堅定,最後在雲珠面前停下。
“德妃。”康熙嚴肅地喚著雲珠的封號,語氣是雲珠從未聽過的凝重:“胤禛受傷一事,朕亦很是憂心。”
雲珠心下嗤笑,對康熙而言,胤禛不過是幾十個兒女的其中之一罷了,他如何能體會到那種傷在兒身,痛在娘心的感覺。
雲珠斂下眼皮,遮擋住眼中藏不住的嗤笑。
康熙並不知雲珠內心的想法,他停頓一下,聲音變得溫和:“但朕不止胤禛一個兒子。”見雲珠驟然抬起眼,眼神如刀射來,康熙也沒有生氣,他只輕聲說道:“你也一樣。”
雲珠如遭雷擊,頓在原地,她抖著唇,受著康熙的恩威並施。
“烏希那、雅利奇都快到嫁人的年紀了,朕知道胤禛這些日子一直在多方打聽著京中貴胄,朕見瑪奇的兒子常賚、葉克維的兒子舜安顏不錯,這兩人都堪為大清的額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