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了第一波滷水,提出鹽來後,這幾人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直接搬鹽礦上來住了。經過多日的打拼,鹽礦上已能住人了。不過饒是如此, 這裡的條件還是非常艱辛的。
起初吳王等人提出要住這裡時, 李躍也只笑笑。在他看來,這兩孩子出生時, 天子已有了一定的實力,其實也沒吃過什麼苦。現在說要住鹽礦上,親手製鹽也只是一時新奇罷了。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兩孩子一堅持便是堅持了好幾日。礦上多蚊蟲,在這住著,其實很遭罪。
但吳王和太子不怕。在他們看來,這些鹽是整個大昭的希望。
一旦這次贏了,就可以趁機發力,一句將茶鐵馬的經營權收歸到朝廷手裡。
吳王奮力踏著改造過的單車傳送帶,看到鄉民們開始打滷水了,便開始喊起了口號來,“一二三,加油!”
他並不清楚加油是什麼意思,但聽到神仙喊得多了,覺著是個提升士氣的口號,便也有樣學樣,每當打滷水時,便會帶頭喊起來。
踩車並不是一個輕省的活計,很快,吳王便是滿頭滿臉的汗了。但是他絲毫沒有放鬆,反是隨著鄉民對他口號的回應,變得更亢奮了起來。另一邊,太子與秦傅混在鄉民裡,一起拉拽著牽引繩,已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一小時後,當滷水再次被提上來後,吳王從單車上下來。他拉著衣袖擦了擦汗水,喝了幾口水後,便與太子一起來到提煉區域。遠遠的,他們便看到了李躍來回走動的身影。
汗水已將他後背的衣服都打溼,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與鄉民們一起忙碌著,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兩人未出聲攪擾,直到李躍完成了手裡這波活,才上前行禮,“李先生。”
李躍回頭,見是太子與吳王,便道:“那邊提滷完成了?”
“嗯。”
吳王用力點頭,“完成了,今天定下的份額都完成了。”
“那就好。”
李躍點點頭,看著兩孩子因風吹雨淋逐漸變黑的面板,便問道:“你們不覺在此很辛苦嗎?我看你們時常與鄉民一起幹活,我來這裡有些日子了,說真的,見到的大多數人對農民、窮人都是歧視的,但我看你們不同,很願意幹活,也願意跟百姓一起幹活,甚至在一個鍋裡吃飯,這是為什麼?”
吳王愣了下,而太子也是一臉迷糊。他們完全沒想到過這個問題,就是看見出鹽了,興奮,想著國家的未來,便一起去幹活了。
見兩人搖頭,李躍笑了笑,“如今礦場的百姓對你們很尊重。這種尊重不是對權利的膜拜,而是對於你們個人的尊重。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就因為我們跟他們一起幹活?”太子遲疑了下,“一起吃飯?”
“嗯。”
李躍點頭,“在百姓看來,你們一個是親王,一個是太子,卻能放下身份,與他們一同幹活,不分彼此,這很值得敬佩。我看一些鄉民經常將自己的雞蛋給你們吃,那是發自真心的。因為你們把他們當百姓,當人,所以他們才會竭盡所能地回報你們。”
李躍喝了口水,“所以你們明白君為輕,民為重到底是什麼意思了嗎?身為統治者,你只有將自己視作‘民’,與民同甘共苦,民才會視你如君父。任何一個作踐百姓的統治者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今日你們能與民一同勞動,一同吃飯,看似不起眼的舉動,可帶給百姓的觸動是無法估量的。百姓,是世上淳樸的存在,你對他們好一分,他們便願用十分回報你。”
李躍說著便是笑著拍了拍太子的肩膀,“你們一直說想跟我們學東西,其實哪怕沒有格物學,只要君臣上下一心,將百姓視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那麼這個國家將來就一定會強盛起來!”
太子看著李躍,心緒變得激烈了起來。
關於這些道理,其實聖人的書裡也有提過,先生們上課也總這樣跟自己說,但沒有一個人像李先生這樣,將這事說得這麼清楚。而且李先生與他們不同的是,他是將百姓放到跟自己一個位置上的,君王與農民真的就沒有區別嗎?
他帶著疑問,問出了這個問題。哪知李躍並未回答,反是道:“殿下,這個就要靠你自己去悟了。”他指向不遠處還在忙碌著的鄉民,道:“你看,我跟他們有區別嗎?”他探了探手,“或許我們的身份差異並不能明顯消除,但起碼這些鄉民感受到了尊重。”
太子有些聽不明白了,秦傅卻是明白了。他想起聖人描述的大同世界,忍不住微微嘆氣。但想想他這些日子裡在瀛萊山觀察的現象,又覺好似也不是不可能?在瀛萊山只有分工的不同,但人與人之間似乎更平等?聖人們那個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世界啊?沒了天地尊卑,世界真的可以執行下去嗎?
念頭一起,秦傅便覺自己罪過了。
忙制止了自己瞎琢磨的念頭,便彎腰,“多謝李先生授道解惑。”
太子也反應了過來,忙行敬師禮,“多謝李先生。我會記住先生的話,以後一定將百姓視作自己的孩子對待。”
李躍抿嘴笑了笑,“能做到這點便足以流芳百世了。”
他說著便又朝工作臺走去,“該幹活了。還有一群蛀蟲正等著我們收拾呢!”
***
謝普回到藍玉縣後,便透過各種人脈開始囤鹽。但瀛萊山的鹽好似真的買不完似的,無論他們多努力買,瀛萊山總有鹽拿出來。
眼看購買金額節節節高升,之前還信心十足的謝若都有些慌了。他在京城的宅子裡反覆看著兒子的信,心裡升起了幾絲惶恐。但想到這樣好的精鹽才150文一斤,自己怎麼可能虧?
如此,又過了些時日,直到他們手裡的鹽囤積了有二十萬石時,瀛萊山忽然掛牌,將150文的鹽直接降到了80文!
整個大昭鹽市立刻大量,被炒作出來的雪花鹽也如血崩般,迅速崩塌。從最高價1.5兩直接降到了八百文。
謝普趕回京城,這回就跟瘋了一樣,又是砸東西又是罵的,最後便是大哭,問著謝若道:“父親,這些可如何是好?咱們這鹽要賣不出去了。”
謝若被哭得心煩,一拍桌子,沒好氣地道:“慌什麼?!咱們最貴時入手也才250文,好多都是150文時入手的,就算鹽價跌了,咱們還是賺的!現在就去放鹽,600文就放!”
但讓謝若沒想看的是,他一放出600文的鹽後,情況不但沒好轉,反而更惡劣了。一日之內,雪花鹽的價格就從800跌到了400文!
直接腰斬了!
怎會這樣?
謝若百思不得其解。不對啊,千百年來老祖宗都這麼幹的,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怎會如此啊?
而更讓他驚恐的是,瀛萊山那邊很快又來了訊息:雪花鹽一百文一斤!
得到這訊息後,他徹底慌了。顧不上平日的矜持傲慢,匆匆來到王家求見王掞,見著人便是道:“王兄,咱們幾家同氣連枝,現在來了群外來的和尚,這是要欺到咱們頭上了啊。”
王掞也是頭疼。因著那次的交鋒,他雖沒再故意針對瀛萊山,但雪花鹽的誘惑實在太大,他家也是想法囤了不少的。眼下見到謝若來哭訴,心裡便生出了幾分怒氣。
如果不是謝家過於貪心,他王家怎會入坑?
他冷著臉,道:“謝賢弟,我之前便與你說過,鹽權朝廷早晚會收回去,且那夥人住的地方已經證明其手段不凡了。您非要與他們為敵,現在可好了,不光你謝家損失慘重,我家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