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問玉低了低頭掩飾臉上的情緒。
“奴……”
晚香咳了一聲。
“我沒有。”頓了下,他說實話了,“我覺得順嬪母子總是來坤寧宮,其實沒安什麼好心。”
問玉沒說的是,他不喜歡十二皇子看晚香的眼神,也不喜歡晚香見到十二皇子時,眼中時不時閃過的憐憫之色。
他太清楚這種裝無辜扮可憐的人了,曾經他為了取信於人沒少這麼幹過,可能是出於同類不喜歡同類,問玉對趙柯有先天而生的敵視。
基於這種心態,之前在書房時,問玉在晚香提問後順勢講起一些以前的事,未嘗沒有博取憐惜之意。
此時的問玉還弄不太清楚自己對晚香的心意,晚香是皇后,他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太監,她對自己有解救之恩,有知遇之恩,有重用信任之恩,他無以為報,只能傾盡所能保護她。
所以她若想憐惜誰,與其以後被騙,不如來憐惜他。
這種晦澀、陰暗的心態,讓問玉有一種窘迫的羞恥感,卻又躍躍欲試的興奮,有酸楚的甜蜜複雜,又甘之如飴。
“一個皇子,怎可能任由奴才們欺辱,恐怕順勢而為居多。”問玉以己度人道,一點都不含糊的落井下石,只是他面容俊美清秀,氣質溫潤和煦,非但沒表現出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反而讓人忍不住信任他。
“你說的很有道理,其實這母子二人打什麼主意我知道。”
“那娘娘你還……”問玉頓住。
此時二人雖相處融洽,甚至問玉的地位隱隱與侍書幾人旗鼓相當,卻和晚香遠不到交心的地步,畢竟時間太短。
晚香倒是不介意與他交心,卻是怕會嚇著他,或是引起他什麼猜疑,反而弄巧成拙。
“我穩住他們,不過是想用他們來牽制劉淑妃。”
外面尚且虎視眈眈,劉淑妃順勢而來,如果皇后這麼就輕易和淑妃聯手,恐怕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可劉淑妃那邊還得穩住,自然需要有人來牽制。
只有多方牽制,才能保住晚香目前所需的平靜。
這個道理不光晚香懂,問玉其實也懂。
*
臨近年節的時候,宮裡總是格外的忙碌。
民間有除塵之說,宮裡自然也少不了大掃除,還有各處準備年節所需之物,連著多日宮裡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司禮監也送來了年節進宮朝賀的命婦名單,以及皇親宗室朝賀的名單,其中自然少不了問詢皇后,可是有什麼需要見的人,司禮監也可以一併幫忙安排。
原司禮監本就是司掌宮廷禮儀、朝賀覲見、御前堪合、婚喪祭禮及糾察內官聽事當差等務,有點類似以前六局中尚宮局和尚儀局結合體,還是後來漸漸演變,有了提督各處及批紅之權,才儼然成了內廷第一署。
晚香自然是有人要見的,她因進宮時心中帶著怨懟,一直不願和家中聯絡,可到底生她養她一場,她又從小被家人寵愛著長大,心中再是有怨氣,時間久了自然消了。
且她也該見見家裡人,男人們見不到,女眷總能見見。
晚香安排完,又讓人去各宮詢問是否有宮妃們要見家人,如果有的話,將名單報給坤寧宮,她這邊讓人統計造冊再交給司禮監。
時間就這麼很快的過去了,到了除夕這天,一大早建仁帝便帶著人宮裡各處拈香行禮接神,然後便是皇帝和太后、后妃們一同共進早膳。
說是早膳,其實用完都快午時了,用罷早膳各自散去,回去歇息一會兒,等下午還要用晚膳。
也就是所謂的年夜家宴。
晚香被累得不輕,雖是一大早拈香接神女子不能親臨,但聖上都起了去接神,后妃安能高床軟枕?都是要陪著天還沒亮就早起的,只是分了各宮自理。
更不用說陪著共進早膳,坐了整整一殿的人,聖上太后都在,都要穿著大禮服,這一身後服加上全套的后冠本就不輕,等回到坤寧宮時,晚香差點沒散架。
“快幫我脫了,讓我歇歇。”
按時間來算,晚香也就只能歇息不到兩個時辰,接下來就是年夜家宴,還得全套大禮服后冠再穿上,家宴時間甚至更長,一想到這些晚香就如喪考批。
還不能抱怨,因為打這一日起,就不能說什麼不吉利的話了。
“司棋,你幫我捏一捏……不行,你的手太輕……”
晚香趴在鳳床上,眼睛閉著,嘴裡嘟囔著。
嘟囔了一會兒,突然她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怎麼力道變重了,捏得恰到好處?
她側首去看,一見著人,下意識驚呼一聲,這一聲也嚇到了問玉,他紅著臉,半垂著頭,往後退了退,心裡撲通撲通直跳。
“是侍書叫我來的。”
誰叫晚香總是嫌棄手太輕,挨著換了一圈人,娘娘都是嫌棄,宮女們不行,那就只能去找宮裡那些擅長此道的老嬤嬤,可坤寧宮沒會這個的嬤嬤,其他老嬤嬤侍書嫌她們手粗,那就只能換太監了,這不就找到了問玉頭上。
反正問玉是太監,近身服侍也沒什麼。
晚香心裡也怦怦直跳,可見著問玉這樣,她反而安適了。她趴了回去,將臉埋在軟枕裡,動了幾下擺好姿勢。
“你繼續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