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左慄魂不附體,爬著倒退,出了芳林苑。
這一次的巡視,給了他很多啟迪,令他對‘新政’有了更多的思考。
在他們的飯桌旁,放著一份文書——告訴文書。
這並不是提告也不是入罪,而是要求曹操明日辰時抵達廷尉府,由三司主官問話,要求曹操回答幾個問題。
這表明,‘曹操屠三城’一案,終於正式的進入司法程式了。
曹嵩年紀大了,胃口並不是很好,吃不多少就放下筷子,擦著嘴,看著曹操。
曹氏家規還是很嚴的,哪怕曹操自小就厭惡這些,可到了如今歲數,反而也重視起來,一規一矩,不敢絲毫逾越。
曹操跟著放下筷子,靜靜看著曹嵩。
曹嵩又看了眼邊上的告訴文書,道:“我去見老太后,只是說了一些陳年舊事,與你無關,無需擔心。”
曹操擦著嘴,神情漠然,好一陣子,道:“父親,打算怎麼應對?”
不遠處的曹昂,曹洪抬起頭,注視著曹嵩。
曹嵩說的,自然是曹氏‘侵奪民田、買官賣官’一事,如果是以往,這種‘小事’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壓下來,無聲無息的處理掉。
可現在是‘曹操屠三城’的裹挾之下,斷然不可能再暗中處理。
曹嵩笑了笑,道:“為父什麼風浪沒有見過,這點小雨,還淹不死為父。”
“父親有何對策?”曹操再次追問道。
曹嵩見曹操不罷休,情知不說出來,曹操不會放棄,也會影響明天曹操去三法司的應對。
曹嵩端起酒杯,猛的一仰頭,喝了一口,道:“從尚書檯那邊傳出的風聲來看,並沒有做成大案,肆意誅連的意思,那麼,最多也就是花錢贖罪。我們曹家,不缺錢。”
曹操狹長雙眼微微閃動,許久之後,道:“父親,讓我去與許攸談一談。”
曹嵩搖頭,道:“這件事,你不要摻和。曹家的落罪,對伱來說,是福非禍,只要你在,曹家就倒不了。日後你功業大成,我曹操也未必不可以四世三公,名垂天下!”
曹操神情猛的一動,看著老父親兩鬢斑白,雙眼圓睜,起身抬手而拜道:“阿瞞愧對父親!”
曹嵩一笑,伸手按下,道:“些許小事而已,欲成大事,後面的磨難還多得很,你切莫灰心尚志,永記初衷!”
“阿瞞謹記!”曹操沉聲道。
曹嵩對曹操還是很滿意的,笑著起身,拄著拐,慢悠悠的離開。
曹昂,曹洪都躬身,大氣不敢喘。
直到曹嵩腳步聲消失,曹昂才上前,輕聲道:“父親,祖父說的是真的嗎?”
這麼大的事情,真的可以花錢贖罪嗎?
曹操來到門口,看著有些燥熱的月色,扯了扯衣服,道:“是與不是,過幾日就知道了。”
曹昂,曹洪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是深深的憂色。
曹家面臨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難,一不小心就可能是全族被誅!
而這會兒,洛陽城裡對於曹氏父子的議論聲已然抵達了頂點,不知道多少人翹以盼的看著鴻臚寺、望著廷尉府,焦急的等待著明天。
尚書檯同樣燈火通明,他們得做很多事情,預防萬般不測。
朝廷已經達成默契,就是要保下曹操,而‘曹操屠三城’的輿論太過恐怖,即便有三法司背書,仍舊可能迎來巨大的衝擊。
御史臺,刑部,洛陽府,甚至是羽林軍都悄然動了起來,就差宵禁了。
到了第二天,洛陽府的六都尉以及羽林軍的巡邏,遍佈洛陽城,尤其是廷尉府附近,更是如織如網。
離辰時還有大半個時辰,廷尉府前就已經擠滿了人,不知道多少百姓在吵吵嚷嚷,議論紛紛。
“曹操會怎麼判?屠三城這麼大的事,怎麼也得誅族吧?”
“你沒聽說嗎?曹家還侵奪民田,買官賣官……”
“那就得誅九族!”
“對誅九族!”
百姓們擁擠在一起,嘈雜一片,整個廷尉府以及正堂前都是百姓。
廷尉府的卒役已經不夠用了,六部尉以及羽林軍的人強行隔開一條路,推搡著百姓,同時也確保這些人不會衝入堂中或者後堂。
原本平靜的廷尉府,如臨大敵,到處都是兵丁。
後堂之內,戲志才,許攸,田豐等人從前面歸來,此刻神情都有些凝重,坐下後,先是沉默。
事情並沒有他們預想的那麼簡單,單是這些百姓的嘴就足夠可怕。
一旦他們待會兒放走了曹操,可以想見,這些百姓定然會炸鍋,鬧出什麼且不說,口口相傳之下,必然會演變成極其可怕的謠言!
這些謠言不止是在洛陽,還會輻射大漢朝的四面八方,動搖各州堪堪穩定的情勢。
“還是依照計劃嗎?”戲志才蒼白的臉上,都是謹慎冷靜之色。
許攸不那麼緊張,可有些慌,道:“要不要改一改,問完之後,將曹操帶進來,從後門放走。”
田豐當即道:“這個可以,措辭可以嚴厲一點,或許,請曹操在廷尉府小住。”
“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