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即使我找春天姐姐哭訴,說爹爹打我,她也不會信吧。外人面前的爹爹,和私下裡完全不一樣。況且,我身上一道疤痕都沒有。
每次洗完澡,我都會對著鏡子照好久。我在想,我到底為什麼,會過得這般辛苦。
好朋友衛陽視我為死敵,爹爹打我的時候絲毫不手軟,就連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采薇,也總揹著我偷偷摸摸的。
可爹爹說,這是他們喜歡我的方式。
但這種喜歡,令我窒息,令我喘不過氣。
陌生的人,聽見魔族二字就面露鄙夷,我身邊的人,又一個個離我而去。
我像是站在孤立無援的孤島上,我高聲呼救,卻根本無人理會。四周只有冰冷的海水和無盡的黑暗。
我時常會想,春天姐姐,你為什麼要騙我?你答應會回來看我的,如果你回來,你帶我走,或許我就不這麼難過了。
我想恨春天姐姐,可每次沒到一炷香,就恨不下去了。
再後來,我偶然間聽見,爹爹和衛宏的對話,說春天姐姐去了冬寒大會,他們要在凌安城的密地裡下手,春天姐姐了易容,他們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沒人會知道,上修界的元韶消失了,只會有一個無名散修,喪命於密地。
得知這個訊息,我也去了冬寒大會。我掩蓋住自己的髮色,混在人群裡。
在密地中,我裝作受傷,吸引了春天姐姐的注意,果然,她過來了。
恰逢陣法轉動,我看準時機,將她推進最底層的陣法,轉身去與衛宏的人糾纏,給春天姐姐爭取了時間。
我顧不得春天姐姐陷入黑暗前,看著我那失望又驚愕的目光,我來不及和她解釋,她就已經下去了。
不過即使有時間,想來我也不會解釋。反正我是魔界的人,沒有人喜歡我,願意和我交朋友。
包括她,她好像永遠都不會喜歡我了。
回去後,爹爹意外的沒有打我,而是直接將我關在屋子裡,不許人伺候我,也不給我吃喝。
只有採月,每日會偷著來給我送些吃食。和以前精緻的糕點比不了,只是一些饅頭清粥,但我已經很滿足。
又過了很久,魔宮裡突然亂了起來,採月告訴我,上修界的元韶打過來了。她說,要帶我走。
可當時的我,已經形容枯槁,我走不了了。
我把屋裡所剩不多的值錢的東西全部送給採月,我說你走吧,我不走了。
我說,春天姐姐來看我了,她終於來看我了,我怎麼能走。
我換上了漂亮的裙子,重新紮起馬尾,去大殿的方向等她。
大殿裡,爹爹坐在高處,我一如既往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問爹爹:“你好久都沒給我買芋綿酥了,爹。”
可他問我,什麼芋綿酥。
這時,春天姐姐來了,她和爹爹打了起來。二人靈力相撞,引起的衝擊,如無形的手,似乎要將我的五臟六腑全部揉碎。
我知道,是我太虛弱了,我承擔不起這股力道。
後來她戰勝了爹爹,手執長劍,靜靜地看著我。
她問我,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她到底還是把我忘了,我沒答,而是對準她的劍尖,主動迎了上去。
我的裙子很好看,珍珠白的上衣,暗紅色的裙襬,可到底是被鮮血弄髒了——我自己的血。
第一次,春天姐姐抱了我,可我已經要死了。她執拗地問我,我們是不是見過,我手上,是不是有個金鈴鐺。
可我沒回答她。或許,我從最開始就是錯的。就像是初次見面,我遞給她的芋綿酥那般,她需要的是玉米南瓜粥,芋綿酥沒錯,只是不合時宜。
就像我一樣,從來,都不合時宜。
我用盡最後力氣,去摸她的臉頰。
我問想問她:你是不是隻喜歡你的徒弟?
如果我是你的徒弟,你是更喜歡我,還是蘇庭希呢?
如果我是你徒弟,我一定打造一個特別漂亮的庭院,給你藏起來,我會給你提供修煉的丹藥,給你買好看的衣服,陪你放河燈,帶你看煙花,讓你只待在我身邊。
如果你實在想回上修界也好,我陪你一起。
如果。書屋 ㈧㈦㈠㈥㈧㈢㈠㈤㈤
元韶,春天姐姐,如果下輩子,我也做你徒弟。
那你能不能,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