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由著陸家人跪到天荒地老,他也不會再來回稟。
沂王嗤笑一聲:“由他們看去,不用管。”
“有人向門房打聽。”
“就說是本王的意思。”
竇太監告退:“是。”
蘭宜忍不住道:“是我不願見的。”
沂王身體向後,手掌閒適地撐在炕上:“你我何分彼此。”
蘭宜倏地站了起來。
沂王目光隨著她動,不懼也不急:“又生氣了?本王瞧你這身子養得不錯了,精神也好。”
他語含深意,無論正經還是不正經的話,到他嘴裡沒有一句能倖存,統統帶上讓蘭宜不敢深想的暗示。
並且他還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
逼得蘭宜顧不得會不會惹怒他,道出心頭實話:“你——怎麼如此不要臉面。”
她從未想到沂王會有這一面。
沂王沒有惱怒,只是向她伸手:“你過來,本王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不要臉面。”
蘭宜哪裡肯,繞過他要向外走,又頓住。
她今日穿的是一條橙黃色的裙子,左半邊浸了水後,極是明顯,變成了暗黃,布巾又哪裡能完全擦乾。
她不能這樣出去,但要另換的話,她的衣裳都在屋裡,她得先把沂王攆走。
沂王明白了,道:“你換,本王不看。”
蘭宜怎麼可能聽信他,冷笑:“王爺以為自己還有信用嗎?”
沂王沉思了一下:“可以沒有。”
蘭宜:“……”
沂王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來,聲音和緩:“快換吧,你這身子,禁不起溼寒。”
他往外走,蘭宜鬆了口氣,沂王與她錯身而過時,她也沒加防備,不料沂王伸手擒住她下巴,低頭又碰了碰她的唇,然後不等她發作,大步直接走了出去。
軟綢紅簾甩下來,悠悠盪盪,室內再無他人,蘭宜沒有立即去換衣裙,她怔愣一會後,捏緊手心,閉了閉眼。
……她很難承認,又無法忽視,那幅顫動不休的簾子,恰如她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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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時分,外面報進來,陸家大爺和大奶奶終於走了。
不走不行,沂王府臨近皇宮,哪怕沂王不管,等到了宵禁時,兵馬司也不會允許有人在皇宮附近逗留。
翠翠發愁又生氣:“他們明兒要是還來怎麼辦。大爺和大奶奶也太過分了,當初把夫人丟在楊家不管不顧,跑得遠遠的,現在追來了,又這樣,不是存心敗壞夫人的名聲嗎。”
蘭宜沒說話,她先前為這樁事煩悶過哭過,但現在,那已經不算什麼了。
想擺脫煩惱,有時候不一定要直面或解決它,找另一件更麻煩的壓過去就行了。
比如說,沂王。
他不知怎的格外閒,飯後又走來了,見蘭宜垂首,便道:“要壞也壞的是本王名聲,你操心什麼。”
門房後來得了他的令,往外宣說的是沂王不許進門。
陸家人對於沂王來說,都不算什麼親戚,他不想見,就可以不見。些許閒人閒語,根本傷不到他。
至於有心人要將此事和之前對俞家的冷待聯絡起來,那就更好了。
前頭王妃的孃家,新納夫人的孃家,他一視同仁,統統都不待見。
沂王對於事情能得到這樣的解決很感滿意,他的煩惱已經消失不見,便很有空帶給蘭宜煩惱。
這次不用見素拉,翠翠自己往外退了——下午時蘭宜換過一條裙子,說是不小心潑了水打溼的,可當時沂王也在內,翠翠很難不多想,兩個人幹了什麼才打翻了茶壺。
——至少就她所看,蘭宜說話時眼神閃躲的模樣不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因她並不知道有約定之事,因此倒比蘭宜有心理準備,這麼久了,再不有點什麼,秋毫無犯的,那才奇怪。
至於說蘭宜是否情願,她看不大出來,但至少沒見蘭宜為陸家的事再哭,那證明沂王的“安慰”比之她們還是有效的。
沂王讚了一句:“你這丫頭不錯。”
他有點沒話找話,不過說的也是實情,翠翠從楊家到王府,不離不棄,一心為主,算得忠僕了。
蘭宜本來不想搭話,聽他提及這個,忍不住道:“王爺看她好,哪日她要想找人家,還請王爺給她做一做臉面。”
若有沂王親自保媒,或給一抬添妝,那翠翠無論到誰家去都不會受苦了。
沂王的強橫她是不大受得了,但如用在對別人上,就恰到好處。
沂王不置可否:“什麼叫哪日?她多大了,現在還不想找?”
蘭宜有點來氣,如同翠翠護她,她對翠翠也護短得厲害:“就是不想,到別人家去做牛做馬,生兒育女的事有什麼可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