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用完早膳,沂王沒再說話,之後他就進宮去了。
宮裡來了人,宣他覲見。
聖壽還沒開始,沂王已經受召兩次,上一次被國事打斷,隔了這麼兩三日,皇帝又想起來宣召了。
也就是說,太子忌憚他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這樣強勢的、還讓皇父惦念的弟弟,太子心裡給他使八百個絆子都不嫌多。
那麼沂王自己呢,他有想過奪位嗎?
蘭宜不太確定。
太子正位東宮多年,即便品性有瑕,不犯大過,臣民一樣擁護,換太子的震動太大,傷及國本,誰也不想承擔這個後果,能湊合就湊合了。
太子的位置本來是很穩固的。
直到他自己反了。
他為什麼反?蘭宜知道的是官面上的說辭,諸如太子昏庸狂妄,多行不法之類,但缺一個最重要的,太子自掘墳墓的理由。
沂王有在裡面出過力嗎?
也許,是有的。
蘭宜現在知道,一切從前以為自然發生的事,背後都有她當時沒看見的緣故。
想事的時間過去很快,不知不覺又到了午膳,沂王沒回來,蘭宜的午膳是自己用的,得了回清靜。
沂王在宮裡被皇帝留了半日,還賜了膳,午後時分才出宮回府。
只是他的臉色仍不好看。
因為沂王府距皇宮太近,太子果然派人盯梢,得到了他與俞家交惡的訊息。
還在皇帝面前帶笑提了起來,問他為什麼,說這門親戚雖然不顯貴,到底是皇帝當年下令禮部所開的選秀選出來的,看在皇父面上,也該維持客氣,給岳家些體面才是。
沂王很是心煩。
他登一回薛家門已是紆尊降貴,絕不可能再去俯就俞家。
但太子眼下拿這事做筏子,意指他性情過傲,目中無人,還沒有立刻起疑心,他如再拖延下去,就不好說了。
他不能讓太子自己去尋找那個答案,還不到時候。
越想心情越壞,沂王到西次間裡,盤膝坐下,結印低誦經文,壓制火氣。
過不多時,門外響起了些動靜。
是有客到訪,下人傳報。
“陸家老爺,陸家大爺並大奶奶求見王爺和夫人。”
什麼亂七八糟的名號。
沂王皺緊了眉,但聽出來傳話的是竇太監,還是睜眼,不耐煩道:“什麼人?”
“是夫人的孃家父兄,老奴出去看了一下,風塵僕僕的,又問了問,原是從青州一路追過來的。”
竇太監也覺著意外,所以親自到內院傳話了。放不放人進來,要先得沂王的示下。
沂王忍著煩躁沉吟了片刻。
他查過陸家,知道那是一戶什麼人家,大略也猜得到他們的來意。
依他此刻的心緒,他根本沒空跟那種人家囉嗦,但如拒之門外,勢必會傷到蘭宜的顏面。
“不見。”
冷如碎冰的兩個字先於他一步砸了出去。
蘭宜午歇醒了,醒來想要遵醫囑出去走走,結果就於簾後聽見了竇太監的稟報。
蘭宜走了出來。
竇太監忙轉過身:“夫人,這——”
他有點不知說什麼好,因為看見蘭宜面色白得像霜雪一般。
蘭宜想到了那一年,陸老爺也是這樣,趕在楊文煦大婚迎娶新人之前,帶著小兒子追到京城楊府上。
這一次他帶了大兒子,因為大哥陸海平與她同母,陸老爺縱然嫌棄大兒子無能,在當做選擇的時候,他總是會選擇更有利的那一方。
“告訴他們,既然在青州時不見,現在就不用見了。”
蘭宜說完,扭頭回身進了東次間。
她已經沒有再出門的心情了。
竇太監望著摔下的簾子愣了下,只好再去問另一邊:“王爺,您看——?”
沂王心中微動,站了起來,掀簾出去道:“夫人都不見,本王哪來的閒工夫?依夫人話回了就是。”
他不能說服自己忍受俞家,那反其道而行之,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竇太監不再猶豫,應聲出去了,只是過了一會後,打發了個小內侍又來回話:“陸家人不肯走,大爺和大奶奶在門前跪下了,竇爺爺問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