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什麼身份呢?他的外室嗎?
大魏曾經恩寵集於一身的小公主,如今竟然成為了他遊瀾京不清不白的金絲雀嗎?
凍得發紫的嘴唇,略有乾裂,慘淡雪白的小臉兒,晶瑩的淚花轉啊轉,就是不肯滴下來,她跟那隻流浪的小野貓,又有什麼區別呢。
這隻手覆在銅獸門環上,扣了第一下,還未等她扣第二下。
門被慢慢推開,遊瀾京攏了紫色的寬大袖袍,嘴角銜著一絲微笑,氣定神閒。
他看起來還是那麼人模人樣。
銀色玉冠,攏著髮髻,烏雲流水一樣的長髮,好似昂貴的純黑綢緞,傾傾灑灑下來,連女人也很難養出這麼美的頭髮。
身上的梅雪紗,自古有“軟黃金”的稱呼,更何況是難得的紫色,如清霧一樣朦朦朧朧,繡了精細的竹子、白鶴。
這座古樸淳重的宅院,確實因為男子的容光玉姿,煥發出點點星彩。
無形的麗質顏色在流動,斑斕、燦爛、金光熠熠,定住神,才知道是遊瀾京的眸光微動。
玉察嘴唇囁嚅,正想問一問信的事。
沒想到一根手指豎在自己的唇間。
“噓……”他示意她什麼都不用說了。
他都明白。
玉察眼神下移,見到手指做了簡單包紮,回想起白天他的手指被自己咬得慘不忍睹,不由羞紅了臉。
復而轉念狠下心,咬得好!他用箭重創了李遊,自己哪怕咬斷了那根手指,也不為過。
還未等她心頭好好幻想怎樣整治這個大惡人,口中脫口一聲驚呼,她感到身子騰空,竟然被男人一雙臂彎,打橫抱起。
他真的很喜歡抱人……
她像受驚的羊羔一樣縮成一團,玲瓏小巧,閉著眼睛,不看看男人。
要做什麼便做吧,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她認栽了!
沒想到,男人低頭親了一下她的眼皮。
“公主,睜眼看看。”
是啊,她不看看,當年他力排眾議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玉察悄悄睜開一隻眼。
這是……與元福宮一模一樣的陳設。
這一刻,她恍恍惚惚,竟然以為自己回家了。
遊瀾京很有閒情逸致,抱著她從府邸一頭走到最後。
那一整堵花牆與花架,爬滿了凌霄花,開得茂密熱鬧,綠藤間探出一個個小太陽似的花,驚奇的是,一順溜兒朝著一個方向,整齊妥帖。
滿院子的鶴望蘭,個個姿態脫俗,昂揚鶴頸,正欲駕紫雲飛去,這樣嬌貴的蘭花,不知道要多費心血,還有紅雲似的芍藥,妖妖嬈嬈。
每一盆擺放的位置,都跟元福宮時無二,是玉察親手侍弄的花卉,他是怎麼記住的?
不過,他讀書的腦子那麼好,想必記這些也很容易。
走過紫藤倒垂的迴廊,拱橋,湖泊鑿造的形狀,牆角邊兒擺放的十來缸小池塘,色彩豔麗、肥瘦不一的錦鯉,怡然浮躍在圓萍下。
玉察一眼就望見了,自己曾種下的橘樹。
盛京不適宜養橘樹,養一株死一株。
不知遊瀾京遊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化腐朽為神奇。
如今,橘樹亭亭如蓋。
小佛堂裡塑的那尊漆彩菩薩,門框上盛京大書法家東鼓的題字。
一進門,小山紅牆架碧琵琶的屏風,別無兩樣的珍藏古董,安靜地擺放在檀木上。
空氣中,從黃藍錯金鏤空的香爐中,燃起一絲一縷,玉察當年與慧娘娘一同親手調治的香料——紅橋雁齒。
繁複奢侈的龐大拔步床,梳妝檯、櫥櫃、盥洗一應俱全。
這哪裡是什麼遊府別宅?分明就是一個復刻版本的元福宮。
玉察睹物思人,心一陣一陣地糾疼,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恍如隔世。
再也回不去了!
這不是元福宮!這裡是他為她打造的囚籠!
不知道首輔的那雙眼睛,是從什麼時候看向自己,又是多早起了這些心思。
這些都讓她感到頭皮發麻、驚懼後怕,對男人的厭惡又多了一份。
他將她放在榻上,動作輕柔,順著慣性,他俯下身子。
“公主,世道太亂了,待在臣的身邊吧。”
他不可自拔地嗅著她的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