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由他扶著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察覺到他的意圖,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回大廳嗎?”
“我不要回去,那裡太吵了,我好不容易才偷溜出來……”
她忽然停下腳步,抱著他的胳膊撒起嬌來,好像當真將他看作了極親密的人。
言斐跟著頓足,低頭看她。
“你看到旁邊的玻璃房子了嗎?”她仰著臉,又道,一臉的天真爛漫,“我想去那裡,你帶我過去好不好?”
小姑娘纖細的手指就握在胳膊上,白皙的腕間還戴著一條精美的銀色手鍊,因為她的動作往下滑了滑。
言斐看著她,明知道不該理會一個醉酒的小姑娘,可不知為何,此刻對著她,卻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於是最後,他還是扶著她去了她所說的玻璃房子裡面,陪她一起在鞦韆架上坐下。
春夜裡花香氤氳,小姑娘抱著他的胳膊,偎在他身側,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宛如七八歲的小孩子。
他也沒搭話,只安靜地聽她說著。
月光如水從屋頂傾瀉下來,一片澄明,他忽然覺得,他大抵是被什麼迷了心智,才會做出這麼反常的舉動。
說著說著,莊以念無意中摸到自己的手腕,突然驚呼一聲:“我的手鍊呢?”
他聞言看了一眼,小姑娘腕間確實空了。
“我的手鍊不見了,你剛剛看見了嗎?幫我找找?”
她下意識地四處張望,可惜蒙著雙眼,什麼也看不見。
言斐只得低頭幫她找,在腳下掃了一圈,沒發現。
他握著她的手腕,讓她抓緊鞦韆藤,保持住平衡,而後起身去別處找,很快,就在門口不遠處的花架旁看到了一抹銀色光芒。
他俯身拾起,坐回鞦韆架上,將手鍊遞到她面前,可半天也不見她伸手接。
莊以念重新偎向他,對著手鍊,問:“找到了嗎?”
言斐:“……”
反應過來她眼睛看不見,他只能拉過她的手,將手鍊放到她掌心。
指尖輕觸,柔軟溫暖。
小姑娘笑吟吟道了謝,拿著手鍊重新往腕上戴。
然而,因為蒙著眼,怎麼也弄不好。
她漸漸有些不耐煩,言斐瞥見她臉上神情,正準備取過手鍊替她戴上,她卻突然將手鍊拍到他手中,十分豪氣地道:“不要了,送給你了!”
“……”
言斐又是一愣。
“反正是你撿的,就送給你好了……”
小姑娘歪頭一笑,將腦袋靠在他肩上,細軟的髮絲拂過他頸間,馨香淺淡。
言斐看著掌心細細的手鍊,正愣怔時,兜裡手機突然響了。
他掏出一看,是他輔導的男生打來的,他欲起身到一旁接電話,可小姑娘倚著他,一副全然依賴的姿態,他如果離開,她很可能就要栽倒在地。
他只好一手扶著她,一手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男生含糊不清地說,自己已經坐別人的車回家了,讓他不用再等。
言斐教的這個學生是典型的大少爺脾氣,自小被寵壞了,又處於叛逆期,難管得很,肯打這個電話知會一聲已經算難得,言斐也沒說什麼,只讓他跟他爸媽打聲招呼。
結束通話電話,言斐側頭再看,莊以念已經靠著他睡著了。
小姑娘歪著腦袋,面容安靜,紅唇嬌嫩,鼻尖細膩,看起來乖巧又漂亮,拂過頸間的呼吸輕淺,愀然無聲地,繞到了心尖。
他靜靜看著,有那麼一瞬間,突然想伸手去碰觸。
不知過了多久,玻璃房子外隱約傳來說話聲,言斐從怔神中驚醒,怕人看見引起什麼誤會,於是小心翼翼將她抱到旁邊的椅子上,輕手輕腳地往外走。
出屋前,他轉過頭,最後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安靜地睡著,被月色籠了一身,如在畫中。
等到穿過花園,離開別墅,言斐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拽著那條手鍊,忘了還給她。
喧囂已散,春夜的風柔軟而繾綣,少年駐足,回頭望向燈火朦朧處,眼底掠過一絲恍惚。
後來,言斐不止一次回憶起這個夜晚,卻總覺得有些不真實,好像這一場邂逅只是他一個人的幻想。
——事實上,也確實只有他一個人記得。
再次相見,是在莊園的花圃前,從春到秋,隔了半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