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上。
“散騎常侍郭芝何在?”
司馬師含淚呼喚散騎常侍郭芝。
散騎常侍郭芝正渾身顫抖兩股慄慄的站於佇列之中,忽聽司馬師大殿龍案一側呼喚自己,趕緊出列,趨步躬身向前:“臣,散騎常侍郭芝在。”
司馬師看著郭芝緩步走下御階:“郭常侍乃太后從父,現廢黜曹芳表文已然擬好,師細思來,由郭常侍送往太后審閱最為合適,太后審閱御批罷,郭常侍當自永寧宮帶回天子國璽綬印於太極殿上,師及群臣則皆於太極殿等待郭常侍攜御璽綬印歸來,不知郭常侍意下如何?”
高,司馬師實在是高。
如此廢黜表文,由太后從父去送,如此微妙關係,也只有司馬師想的出來。
既然永寧宮送廢黜表文乃太后從父,無非是對太后說,一切,包括太后家族,均在司馬師手心掌握之中。
如果不應,其後果太后自然知道。
不僅僅太后知道司馬師之意,郭芝更加知道:此等厲害乃是郭氏三族之命。
“大將軍行伊、霍之事,所謂應天順人,誰敢違命?臣郭芝願往。”
郭芝即刻舉起雙手高過頭頂,唯唯諾諾躬身接過廢黜表文。
司馬師卻是淚眼婆娑的抓住郭芝手臂叮囑:“一切皆有勞郭常侍了。”
說完便就又面向群臣嚶嚶哭泣不止,聽來甚為傷心悽切。
哭泣之時,緩步龍案一側,不停衣袖抹淚。
殿下群臣見司馬師痛苦之狀,皆唏噓不已。
誰人不知,這眼淚是哭給眾人看的?
郭芝卻是不敢怠慢,即刻手捧廢黜表文,快步離殿,一溜煙的直奔永寧宮而去。
永寧宮中。
郭太后正與曹芳對坐而談。
太監、宮女則是默然躬身兩旁,一動不動。
永寧宮中氣氛異常凝重,壓抑。
郭太后更是神色凝重,眼睛紅腫的看著曹芳,幾次抬起右手去撫曹芳面頰。
似乎每一次撫摸,都是悲傷,無奈,甚至於是可憐。
“想我母子,雖貴為太后、天子。然,仔細思來,則是甚為可憐。”
郭太后終是忍不住傷心,輕聲開言。
說話之間,不由落下淚水。
用衣袖輕輕擦拭,邊擦拭邊又撫摸曹芳。
“陛下雖非哀家親生,然,哀家卻是視為已出。自先帝駕崩之後曹爽為輔大臣,初時曹爽還算盡心盡責,後卻獨斷專行,恣意妄為,大行不逆之道,致使我們母子分離,哀家居於永寧宮,陛下居於嘉福殿,離不過百尺卻不能相見,思來甚為痛心。可即便如此,那時我太后尚且還是太后,陛下還是陛下。不想曹爽被誅後,朝權又落於司馬氏之手,現如今司馬氏卻是比於曹爽更加狠毒,表面看來對我們母子甚為尊重,只是哀家太后還是太后,而陛下卻不再是陛下了。”
不由唉聲嘆氣的又連連垂淚。
“然,即便如此,你我母子又能如何?司馬師以謀反之罪誅殺夏侯玄、張緝、李豐及其三族五千餘口,可謂是殘忍至極,後又絞殺張皇后,誅殺畢即刻從刑場率其親信前來永寧宮向哀家討要廢黜陛下懿旨以正其名,討要之時卻皆都手按劍柄,怒目而視哀家。哀家無奈受其脅迫,唯有擬下懿旨廢黜陛下,實為無奈之舉!”
說完,已是淚流滿面,但更多的卻是慚愧。
曹芳卻是靜靜的坐著,只垂淚聽郭太后說話,一言不。
宮女、太監也默默陪淚郭太后。
場面甚為淒涼。
此時的永寧宮如同寒冬臘月的北風呼嘯時般的淒涼,蝕人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