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刻骨銘心的初戀(1 / 2)

小說:血之罪西班牙版 作者:何家弘

坐在前往哈爾濱的飛機上,洪鈞無法讓自己的思維集中在鄭建國的案件上,因為一個姑娘的相貌不斷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雖然他不願意承認,但是在他的潛意識中,哈爾濱牽連著他的初戀情人——

……肖雪來自哈爾濱,是人民大學法律系最漂亮的女生,而且多才多藝,因此校園裡有很多追求者,包括洪鈞。肖雪大概喜歡被多位男生同時追求的感覺,所以遲遲不做抉擇,讓那些男生忽而神魂顛倒,忽而六神無主。在肖雪的兩個主要追求者中,洪鈞並沒有佔到明顯優勢。雖然那位學生會主席鄭曉龍沒有洪鈞的高大身材和英俊相貌,但是他有著哲學家的思維和外交家的口才,而且很善於利用同學之間的關係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洪鈞和鄭曉龍沒有公開宣戰,但是二人心照不宣,都很執著地投入到這場競爭之中。為了得到肖雪的青睞,洪鈞不惜把寶貴的時間投入到他並不怎麼喜愛的舞廳。肖雪很欣賞洪鈞的風度和學識,但她竭力對二位“候選人”一視同仁。為了參加北京市高校腳踏車比賽,她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外出練車,因而就需要陪練。洪鈞和鄭曉龍便輪流承擔這項任務。

那天晚上,頤和園背面的公路上空蕩蕩的,只有秋風在追逐落葉。路兩旁黑濛濛的,只有路燈發出昏黃的光。一棵棵高大的楊樹,伸出張牙舞爪的枝幹,隨風發出戰慄的聲響。

洪鈞望著肖雪的背影,雙手緊握車把,兩旁的樹幹和路燈飛快地向後滑去,但是兩人的車距仍在拉大。她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似乎很有些得意。他便把屁股抬離車座,低著頭,拼命追趕。突然,一聲驚叫伴隨著“咔嚓啪唧”的聲音飛進他的耳鼓。他忙抬起頭來,在看見她倒地的同時,也看見一根粗繩懸空橫攔在面前。他急忙雙手捏閘,但慣性仍推著他向前衝去——車被繩索兜住,他卻飛了出去。摔倒之後,他首先想到的是肖雪,便忍著身上的疼痛,爬了起來。

正在這時,從路旁的大樹後面走出兩個人,其中一人手中拿著一把片刀。他沒有多想,彎腰抓起肖雪那輛輕便腳踏車便向兩人掄去,持刀人躲閃不及,被前輪打了一個跟頭,手中的刀也掉了。另一個小子躲了過去,但是他掄著腳踏車轉了一圈,第二下又把那人打了一個大馬趴!雖然他不很強壯,但畢竟身高一米八。那兩個小子大概摔得不輕,而且從沒見過如此拼命之人,便連滾帶爬地跑進黑暗之中。

肖雪摔了一下,有些發矇,此時清醒過來,見洪鈞仍然在掄著腳踏車轉圈,忙叫了一聲。他這才停住,氣喘吁吁地把車放到地上。然後,兩人騎上車,逃回人民大學。

由於人民大學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停辦,校園被“二炮”佔去了一部分,所以沒有正規的體育場,只在東門內有一個小體育場。體育場中間是個短小的足球場,周圍是一圈300米的跑道,都是土質的。天氣乾燥的時候,同學們在場上踢球,那塵土飛揚的場面,真像鏖戰沙場。

進了人民大學東門,他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兩人緩緩地騎車繞過體育場,把車停放在灰樓前,然後並肩走到對面楊樹下的雙槓旁,面對面站著。

他藉著昏黃的路燈,在肖雪的眼睛裡看到了熱情的目光。他猶豫了一下,抓起肖雪的雙手,拉到自己的胸前。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她的手,也是第一次離她這麼近。

肖雪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清涼的夜風吹著他發熱的身軀。黃色的路燈在黑色的樹葉間閃爍。

肖雪仰起頭來望著他的眼睛。他明白了,低下頭去輕輕地親吻她那柔潤的嘴唇——他感到有一股電流透過身體傳到心臟,使他的心跳比掄車時還快。

第二天,洪鈞和肖雪到海淀區公安分局報了案,並得知最近在該地區連續發生了多起類似的“絆馬索”搶劫案,市公安局二處大案要案科的偵查人員已經介入,決定併案偵查。沒過多久,他們得知該案告破,據說還很有偶然性。偵查人員在藍旗營一帶“摸底排隊”時發現了一個嫌疑人,但是這個人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而多名被害人都聲稱那兩個搶劫犯身材高大,所以偵查人員準備放棄這個線索。然而,一名偵查人員到該嫌疑人家最後核實情況的時候,在院門口一間小屋的窗臺上看到一個公共汽車的窗玻璃搖把。他記得一名被害人曾說自己是公共汽車司機,在被搶的揹包裡就有一個搖把。於是,他“偷”走了那個搖把,立刻找到那名被害人進行辨認。得到確認之後,偵查人員連夜抓捕了那名嫌疑人,經過突擊審訊,很快就獲得了認罪的口供。隨後,偵查人員又抓到了另一名嫌疑人,並提取到相關的證據。至於那個搖把,偵查人員悄悄送了回去,然後經過正式搜查,“轉化”為合法的證據。

洪鈞和肖雪對兩名搶劫犯的身高也有不同的印象。洪鈞認為那兩個人身材不高,但是肖雪認為那兩個人身材高大。後來,在犯罪偵查學的課堂討論中,兩人還以此為例來說明人的感知差異。老師解釋說,當被害人處於恐懼的心理狀態下,而且是在昏暗的路燈下趴在地上看到持刀站立的搶劫犯時,往往會對身高做出錯誤的認知,即認為對方很高大。老師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被害人感知誤差的案例。那次課堂討論之後,洪鈞“英雄救美”的故事便在同學中流傳開來,二人的戀愛關係也就此得到了公開。

鄭曉龍找到洪鈞,鄭重其事地用廣東普通話說:“祝賀你,運氣不錯的啦!不過,你可不要被勝利衝昏了頭腦。我告訴你,如果你掉以輕心,再給我可乘之機,我還是會捲土重來的啦!”

洪鈞也一本正經地說:“曉龍兄,承讓了。不過,我既然得到了,就不會再給你機會。你就放心吧!”

1985年的春天,洪鈞和肖雪都考取了人民大學法律系的研究生。在等待入學那段時間裡,他們沉浸在歡樂與幸福之中。當時大多數同學都在為畢業分配工作而憂慮和奔忙,他們則因考取了研究生而省去了這份煩惱。每天晚上,他們一起去散步、跳舞、看電影、逛公園。他們要充分地享受這段無憂無慮的時光,以便用充沛的精力和良好的心態去迎接下一階段的緊張學習。誠然,最大的幸福還在於他們沉浸在熱戀之中。

這一天的晚飯後,洪鈞像往常一樣來到學校東門內小花園的假山下等候肖雪,當然他也沒忘記帶著那個背英語單詞用的小本。抓緊每一點零碎時間來學外語,這是他英語成績名列前茅的訣竅。六點半,他的眼睛開始頻繁地向通向花園入口處的小路望去。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頻率不斷提高。十分鐘過去,他的目光已不再回到手中的小本上,又過了十分鐘,他開始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七點鐘,他終於沉不住氣了——肖雪有時也故意來遲,但從沒有超過一刻鐘。他走出小花園,向女生宿舍樓走去。他擔心肖雪得了病,正躺在床上等他。然而,他從女生宿舍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回答——肖雪在晚飯前和一個男青年一起出去了!與肖雪同屋的一位女生還對他說:“嘿,洪鈞,可別讓人家把你的肖雪拐跑啦!”

這天晚上,洪鈞失眠了。

第二天上午上課,肖雪踩著鈴聲跑進教室。課間休息,肖雪把洪鈞叫到走廊盡頭,抱歉地說:“昨天晚上讓你白等了,真對不起!”

“你到哪兒去啦?我一直在你們樓下等到十點鐘,你都沒回來!”洪鈞若無其事地說。

“一個老同學來找我,有點急事。”肖雪詭黠地笑了笑。

“老同學?男的還是女的?”洪鈞顯得漫不經心。

“你咋這樣?”肖雪瞪圓了眼睛。

“我……”洪鈞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上課鈴響了,他們匆匆向教室走去。快到門口時,洪鈞急忙說了一句,“晚上見!”

晚飯後,洪鈞又來到花園的假山下。他也覺得自己上午的表現有失風度,便準備好一大堆自我批評的話語。

六點半,洪鈞看到肖雪急匆匆地從那條小路走來。此時,他的心裡已然沒有任何怨氣,他願意接受肖雪給他的任何解釋,便迎上前去,滿臉笑容地說:“你今天很準時!”

“不過,我馬上就得走。”肖雪說話很急,還看了一下手錶,“我怕你又等我,所以來告訴你一聲。”說著,她轉身就要走。

“你上哪兒去?”洪鈞又亂了方寸。

“別擔心,我明天再告訴你!”肖雪幾乎是小跑著走了。

洪鈞覺得百無聊賴,就想去政法大學找同學消磨時光。他騎車來到校園東門,突然看見了站在門外楊樹下的肖雪。他本能地退到鐵柵欄後面。只見肖雪向北方張望著,而且不時地看看手錶。一絲醋意從他的心底油然升起。

一個身材魁梧戴著墨鏡的男青年走到肖雪面前。由於距離較遠,且光線昏暗,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見肖雪和那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兩人向南面的汽車站走去。

他的心裡突然萌生了跟蹤的念頭。雖然他覺得這不夠紳士,但慾望是那麼強烈。他在一陣內心掙扎之後,推車出了校門。

肖雪二人上了公共汽車。他騎車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著,時而猛蹬,時而捏閘,還在一個路口闖了紅燈。當汽車來到紫竹院公園時,他看見肖雪二人下了車。雖然此時天色已黑,但是他毫不費力地在下車的人中分辨出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存好腳踏車,遠遠地跟在肖雪他們後面走進了公園。

夜幕下的紫竹院公園顯得格外寧靜。小路上稀疏地走著一雙雙戀人。肖雪和男青年並肩向湖邊走去。此情此景,那股酸溜溜的滋味再次從他的心底升起。

肖雪二人在一塊山石下停住腳步。他就藏在一個樹叢後面,藉著遠處的路燈觀望著。肖雪從挎包裡取出一些東西交給那個男人。男人說了很多話,似乎在解釋什麼。後來,肖雪突然趴到那個男人的肩上,輕聲哭了起來。

洪鈞失魂落魄地走出紫竹院公園,茫然無知地回到學校。但是,當他走過體育館旁邊的餐廳時,見二樓上仍然亮著燈,便毫不猶豫地走了上去。他買了一瓶啤酒和一盤冷盤。雖然他平常不喝酒,但此時卻很想喝酒。一瓶啤酒下肚,他覺得心裡痛快了許多,就又去買了一瓶。喝完第二瓶之後,他已經不難過了,搖搖晃晃地走出餐廳,一路行軍一路歌地走回宿舍。

經歷了人生第一次醉酒之後,洪鈞終於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的腿還有些發軟,他的頭還有些暈眩,但是他掙扎著去水房用涼水洗了把臉,他覺得大腦清醒多了。同學說要去給他買飯,他謝絕了,因為他覺得自己的食道里仍然有什麼東西在湧動。他喝了點開水。

他記得肖雪曾說過今晚還跟他約會之類的話,便決定再到小花園去一次——當然是最後一次。他拿出電動剃鬚刀,坐在床邊,對著一面小鏡子把臉上的鬍鬚颳得乾乾淨淨,又拿出一把梳子把頭髮梳得整整齊齊。

經過這一天一夜的磨難,他覺得自己已經解脫了。他想好了要對肖雪說的話。他決定自己這次一定要表現得“特紳士”。他穿好衣服,又擦去皮鞋上的塵土,看了看手錶——已經六點半了。他微笑了一下,心想,這是他在與肖雪的約會中第一次遲到,或者說,第一次這麼從容。

當他來到小花園時,肖雪已經在假山下等候他。見他來了,肖雪迎上前,關切地問:“你怎麼了?今天上午也沒去上課。你的臉色咋這麼白?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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