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米·李·柯蒂斯拍了一部爛電影(2 / 3)

“拜託,夥計,情報!知識就是力量,每個王八蛋都懂!走過去,假裝你有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的工作是照顧我們,對不對?很好,只管走過去。他不會注意到你的。”

B班的其他隊員閒著無聊,也湊了過來,他們軟硬兼施,最後喬希只好投降。他假裝若無其事地從諾姆身旁溜達過去,繞著他的手下轉了一圈,跟啦啦隊打招呼,然後折回來,經過諾姆身邊時假裝蹲下繫鞋帶。B班盯著喬希的每一個動作。十萬美金啊。喬希回來時,大家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他在聽傷情彙報。”

啊——操。大家只好作罷。比利彎腰撿起一個球,丟給戴姆。“傳給我!”他大喊,也不看戴姆接沒接到球,痛苦地大吼著“啊——”衝了出去。動脈裡塞滿了今天吃的亂七八糟的食物和喝的酒,阻礙了雙腳的啟動。三步、四步,比利的腿跑起來了,胳膊也跟上節奏開始擺動。他假裝閃過站在邊線旁的路人,從左側突破進入球門區,轉身。橄欖球——該死的——正衝他飛來,像電鑽的鑽頭一樣高速旋轉。比利瞬間反應過來,速度——高度——平飛,他立刻計算出到達的大概時間,同時順著球飛來的軌跡用餘光找到源頭。戴姆的胳膊猛地一甩,原本表情糾結的臉上突然生氣煥發,像一個維京人手持斧頭跳上岸。

橄欖球像子彈一樣朝比利飛來,發出布順著裂縫撕開時的呼呼聲,比利知道球的威力不容小覷,但他像職業球員那樣目不轉睛地盯著球,收緊腹部接住球,發出一陣窒息般的“哦——”。

觸地得分。比利把球扔回給戴姆,然後斜衝向球門區更深處。他的腳步變得輕盈,肺裡呼吸著冷冽的新鮮空氣。奔跑的感覺真好,只需要奔跑的感覺真好。戴姆的第二個球扔得有點太遠了,比利不得不跳起來,邊跑邊伸展開身體——得手!接住了!球門區附近看臺上的觀眾發出一陣歡呼。比利跳起慶祝觸地的舞來,啊哈,啊哈,精彩的觸地得分。第三次投球,戴姆比畫了好一會兒,才將炸彈扔出,球飛過比利頭頂,比利伸手接住,球像個嬰兒一樣依偎在他懷裡。觀眾又是一陣歡呼。

比利越來越興奮,感覺好極了。身體每一寸都有刺痛感,感受器調到了接近高潮的程度,對運動神經的控制更加精確。職業運動員常有這樣的感覺嗎?身體每一刻的活動都會帶來純粹的快感,雙腳從堅實的優質草皮上用力跳起,冷冽的空氣像打磨剃刀的皮帶般從肺部呼進撥出。就連食物也變得更加美味,更不用說性了,老兄。比利當然希望費森在看他,他隱約覺得自己變成這樣是因為費森,兩人的邂逅改變了他大腦中的化學成分,結果之一便是他的運動技能突然爆發。

比利轉身,站穩腳,準備把球扔回給戴姆,不料一、二、三個橄欖球正同時朝他飛過來,在這些球的空中支援下,B班向球場發起全面進攻。曼戈一個大腳踢出一記平飛球,從比利頭上呼嘯而過。洛迪斯從背後撞向塞克斯,把他撞倒在地。克拉克和阿伯特爭著去接阿迪的傳球,兩人互相推搡謾罵,糾纏得難解難分,踉踉蹌蹌,笑得差點兒摔倒。戴姆從比利身邊小跑過去,喊了聲“傑裡·賴斯”,然後突然加速奔跑起來,回頭看著比利等他傳球。球門區附近的觀眾發出陣陣歡呼,這也難怪,哪個球迷不曾夢想過在專業橄欖球場的聖殿上肆意狂奔?B班在球場上瘋狂地胡亂玩了起來,誰拿著球就去擒抱誰,沒有固定的分隊,或者說根本沒有分隊,也沒有明確的目標,就是一群人在球門區飛奔、撞來撞去、大笑不止。比利心想,如果這就是橄欖球,就是一項不用動腦追逐打鬧的野蠻遊戲,那它倒是項很不錯的運動,而不是在被黏糊糊的文化之手染指後,變成一個被奉若神明妄自尊大的臃腫怪物。規則。橄欖球賽有上百條規則,而且每年還不斷增添新規則,暗地裡嚴重扭曲了“遊戲”的本意。還有那些愚蠢的教練和他們施虐般的訓練,賽前球隊祈禱,難以解讀充滿誤導的圖解,控制慾極強的裁判像小希特勒似的在球場上跑來跑去,暫停,傳球失敗時暫停,莊嚴的實時回放檢視儀式,再加上團抱、戰術突擊、護具、臨場變換戰術的暗號和其他五花八門的東西。然而事實卻是,男孩子就是喜歡跑來跑去,喜歡互相用力撞而已。比利的母親從未意識到這一點。她生了兩個女兒,總是不明白為什麼兒子從小就喜歡故意去撞牆、撞門、撞灌木叢,喜歡跟客廳的軟墊椅摔跤,甚至毫無理由地摔倒在地。橄欖球似乎是發洩這種衝動的有效途徑。比利在青少年時期打的都是有組織的球,“有組織的”指的是複雜的指揮與控制體系,所有權力都集中在教練手裡。發明橄欖球本就是為了獲益,有用,讓全人類都享受到好處。沒完沒了地嚷嚷什麼團隊合作、犧牲、紀律和其他現代美德這些振奮人心的廢話,歸根結底就是為了讓你閉嘴,照吩咐的去做。於是除了這項運動本身的暴力,一種奇怪的消極偷偷滲入了你的頭腦。所有規則,所有格言,所有長達三個小時的訓練,雖然大部分時間你只是呆站著,等著輪到自己被助理教練痛罵,這一切都讓你變得麻木而快樂,你的感覺和反應徹底變得遲鈍。剛開始還好,只要照教練說的做就可以了,可是漸漸地你開始感到無聊,再後來等你長大一些,會發現大多數教練其實都笨得跟豬一樣。

所以,去你的吧,比利從高二以後就沒再打過橄欖球了。入伍以後,當兵打仗跟打橄欖球差不多,只是激烈程度是後者的上千倍。不過此時此刻B班正享受著片刻的安寧,大家像樂透彩球一樣互相碰撞,每次撞擊都釋放出巨大的壓力,每個人都笑得跟瘋子似的。球門區的觀眾——坐著廉價座位的鄉巴佬、藍領粗人——起身為B班喝彩。B班在神聖的場地上瘋跑,而且——奇怪!——都沒有人阻止他們。突然,三個穿著牛仔隊外套、頭戴牛仔隊球帽的胖子開著一輛加長高爾夫球車過來,三人中最胖的那個戴著鋼架眼鏡,下巴上的贅肉很厚,衝B班大吼:滾出我的球場,馬上。

“滾出他的球場!”克拉克尖聲喊道,曼戈立刻喊了回去,一時間B班一起互相嚷嚷:滾出他的球場!他的球場,兄弟,滾出他的球場!他要我們把球場還給他,馬上!他媽的滾出去!大家慢吞吞、老態龍鍾地撿起球,每走幾步就停下來大叫一聲滾出去!球場!那三個胖子一直坐在車上瞪著他們。兩個警察走了過來,什麼都沒說。B班還在不停地高聲叫喊,因為這幫狗雜種就不能對這群勇敢的美國大兵,或者借用科林·鮑威爾(退役)上將的話說,這群年輕人,這群為了捍衛你們的自由不惜赤裸著胸膛面對敵人的、忠心的、可敬的年輕人客氣一點,就不能說一句禮貌的請或者感激的謝謝?你們這幾個死胖子,不過是上帝按照自己的模樣創造人類時的次品,別人家草坪的看門狗。夥計,說不定他們並非痛恨我們的自由,而是痛恨我們的脂肪!

球門區附近的大老粗們見此情景發出一陣噓聲,臉紅脖子粗地咆哮道,又完蛋了!B班慢慢跑出球場,諾姆和他的跟班迎上前來。諾姆笑著說:“抱歉,夥計們,”說話時好像嘴裡滿是沙拉,“我應該提醒你們的。布魯斯對他的球場相當敏感。”

可球場老闆不是諾姆嗎?他不是可以……算了。

“真是個好球場。”阿伯特說。

“哥們兒,這是你見過的最好的球場。”克拉克說,“我打賭曼戈一定想在那草皮上跑一跑。開著約翰迪爾拖拉機上去,我是說,你不是墨西哥人嘛。”

“這是人造草皮,笨蛋。”曼戈指出。

“我是說——”

“陳舊的種族偏見是對我們所有人的貶低。”曼戈說。

“我是說每個墨西哥佬都喜歡——”

“——像我這樣幹你媽媽?”

諾姆笑了。B班真是太有趣了,讓人頭痛的兄弟連。好吧,也許不管按照什麼標準,他們都不是最好的一代,但在糊塗又不太可靠的這一代人中,他們毫無疑問是排在倒數百分之三的那些同代人中最棒的。空地上,某個電視臺的攝製組正在架設機器,兩個記者模樣的女人在討論一會兒怎麼“拍攝”。六名啦啦隊隊員在一旁待命。喬希在旁邊無聊地走來走去,艾伯特在發簡訊。比利習慣性地感到疲倦。他發現麥克少校又不見了。

“大家過來。”兩個女人中年輕的那個喊道,她是負責這次拍攝的電視臺製作人。“在這裡站成一排。”

“好,臉再朝這邊一點。”另一箇中年女人說,她是牛仔隊的高階公關經理,能當著諾姆的面直呼“諾姆”。這兩個女人嚴肅、好勝、固執,都穿著一身黑衣,面容憔悴,像兩個悶悶不樂的素食主義者。比利側過身,想跟戴姆談談費森的事,可惜諾姆被他們的班長深深吸引了,將他佔為了己有。

“反正我對好萊塢很有意見。”大家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無所事事時,牛仔隊老闆說,“我覺得他們跟這個國家,跟美國主流社會關心的問題、提倡的價值體系嚴重脫節。得有人站出來,拍些能反映真實美國的電影。”

“我想是該有人站出來,”戴姆回答,“是時候了。”

“瞧瞧他們敷衍你們的樣子,簡直讓人懷疑這些人到底忠於誰。他們真的希望美國贏得這場戰爭嗎?”

“讓人覺得他們有點怯懦。”戴姆評價道。

“朗·霍華德拍了好些很棒的電影,《美人魚》是我最喜歡的電影之一。至於他和格拉澤——”

“是格雷澤。”戴姆糾正道。

“——格雷澤說要把你們的故事放到二戰的背景下,真叫人火大。”

“他們就是在刁難我們,先生。”

“二戰拍得夠多了,已經有很多關於二戰的優秀電影了。《最長的一天》和《紅一縱隊》都是很棒的電影。然而B班的故事發生在當下,現在,我認為電影應該尊重這一點。”

“我想我們都同意您的觀點,先生。”

“聽著,我沒看見任何跡象表明大家已經對伊拉克戰爭感到厭倦。大多數美國人都支援這場戰爭,百分之百地支援我們的部隊。要是有人對此表示懷疑,應該讓他們看看你們今天在這裡有多受歡迎。”

那兩個女人指揮B班的小夥子們站成扇形,啦啦隊隊員像花環似的點綴在兩側。諾姆和戴姆站在前排正中間的主位。然後他們發給大家一篇稿子,讓他們背下來。“把你們的球舉起來,像這樣。”公關女士一邊說一邊演示,假裝把橄欖球舉在胸前。雖然看上去很傻,B班隊員們還是照做了。

“不不,低一點。”製作人女士說。

“天哪,拜託你們。”公關女士翻了個白眼,呻吟道。

“舉那麼高看上去不自然。看上去不對。”

“拜託,我們在橄欖球比賽現場。應該看上去很自然。”

很快大家為第一條拍攝做好了準備。諾姆的私人攝像師也站在一旁,拍諾姆怎麼被拍。“B班祝您和您的家人感恩節快樂,”戴姆用洪亮而低沉的聲音說道,可是接下來他就不按劇本走了,“對戰場上的兄弟姐妹,我們想說,<b>用比對方更厲害的火力爭取和平!</b>

”大家都笑了。接著諾姆、啦啦隊和B班全體高呼:“牛仔隊加油!”電視臺的人可不高興。抱歉,稿子上這麼寫了嗎?稿子上沒寫的就不要說,不能說,你不知道不能這麼說嗎?戴姆道歉,咕噥了一句情不自禁之類的話。大家已經準備好拍第二條了。

“B班祝您和您的家人感恩節快樂!”戴姆從頭開始。然後,哦,天啊,他又來了:“對戰場上的兄弟姐妹,我們想說,先開槍!直接開槍!<b>教訓那些罪有應得的人!</b>

“耶——牛仔隊加油!”

這回電視臺的人真的火了。“各位,我們只有四分鐘的時間,”製作人女士告誡他們,“我勸你們趕緊正經點兒,不然就別拍了。”諾姆和B班隊員們一起哈哈大笑,不過他還是勸大家安靜下來,好好拍。他保證:“很多人想聽到你們的節日祝福。”第三條戴姆終於乖乖地按稿子說了。可是大家以為戴姆又會胡來,洛迪斯和塞克斯笑場了。第四條很順利,只可惜最後一刻,一個球迷將身體探出前排欄杆,大喊:“芝加哥熊隊舔雞巴!”

大家只好停下來休息。諾姆叫來更多的警察維護拍攝現場的秩序。比利一直在尋找和戴姆說話的機會,可是諾姆和他又聊了起來。比利真想打斷他們——他迫切地想跟戴姆談談。但他卻強迫自己後退三步,以此來抑制自己的衝動,結果撞上了後面的啦啦隊隊員。

“哎呀。對不起!”

啦啦隊的姑娘們笑了笑,衝他點點頭。比利撞到了三個啦啦隊隊員,兩個白人,一個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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