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者,盡也。散地看似在自己地盤上作戰,實則士卒隨時可以逃亡後藏匿鄉里,並無多少鬥志。
聚之則難,散之則易,作戰時,要儘可能避免在散地作戰。若是不得已而為之,則儘可能以城池據守,不輕易野戰。
鄉民困守城池,為保家鄉無路可退,勢必不敢散漫。”
劉益守說完,陳慶之哈哈大笑的拍巴掌。
“若是十年前遇到你,我一定會說,此子天賦異稟,又是身處敵國又是年富力強,斷不可留。
只怕你連這個院子都走不出去。
不過現在嘛……魏國沒了,我也老了。”
陳慶之唏噓感慨,對著劉益守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在意自己剛才說的。劉益守也是微微一笑,似乎也並不在意的樣子。
羊姜坐在一旁瑟瑟發抖,如果可以,這種高階局,她真是一次都不想再來了!
“師父北伐,如果走青徐,似乎路途更為順利些。一路從睢陽打到滎陽,沿路都有大量魏軍鎮守。雖然師父每戰皆克,但大略上說,實屬有些……”
一時間,劉益守竟然想不出詞來形容,好像有些話說了會比較得罪人。
他其實是想用作死來形容陳慶之北伐的路線,貌似也比較貼切,可是最後的結果卻比較打臉,如果以結果論的觀點看,劉益守感覺自己還是閉嘴比較好。
“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置之死地而後生,豈不美哉。”
陳慶之淡然說道。
聽到這話,劉益守再次無言以對。有時候自己不懂的話,還是閉嘴比較明智,以免多言暴露了知識淺薄。
你以為別人是哪裡困難就往哪裡鑽,但推到重來的話,即使是走看起來比較容易的路,難道就能保證每次戰鬥都贏麼?
陷入絕地的時候,士卒是一種狀態,平日吊兒郎當的時候又是另外一種狀態。不同時候軍中士卒的不同狀態,你真有把握能如臂指使?
作為主將,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贏。只要能贏,什麼手段都可以用!所以,只要能贏,看似作死的行為,也並不是不可取。
果然,陳慶之看劉益守陷入困惑之中,他耐心解釋道:“生死存亡之道,都掌控在主將手裡。你需要考慮的是能不能贏,其他的事情,不是你需要考慮的。
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記住,能用的兵,才是好兵。那些具體的手段,則是需要你自己因地制宜的。為師認為,雖然不要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但也不要把他們慣著了。
該用的時候要用,該死的時候……也要送他們去死。
作為主將,心不狠是不行的,這一點你一定要記住。
我每戰之後,自己這邊死了多少人,就會挑出多少戰俘當眾挖心剖腹。你不要去學,但是也要想想,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陳慶之這話聽得羊姜只冒冷汗!
她萬萬沒想到,陳慶之看起來挺文靜一個人,為何手段如此殘酷,甚至是殘暴!
這些事劉益守也是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陳慶之居然會這樣毫無顧忌的說出來。看起來他似乎並無悔意,根本不認為這麼做有什麼不妥的。
陳慶之並不是殺人狂,但他對勝利很執著,只要能贏,他不介意手段如何!
劉益守微微點頭,陳慶之這番話不說是傾囊相授,起碼也是掏心窩子的話,記住對方的提醒,對自己將來用兵練兵帶兵大有裨益。
正在這時,馬佛念一臉糾結的走過來,將一張字條交給陳慶之,隨即退到一旁。陳慶之看到字條,面色微變,沉思片刻,將字條遞給坐在他對面的劉益守。
只見上面寫道“夏侯夔欲襲睢陽”,就這麼簡簡單單七個字。
“送信的人呢?”
陳慶之問馬佛念。
“一個乞丐送來的,大字都不認識一個。”
馬佛念癟著嘴說道,似乎很不高興。他最討厭這種雲裡霧裡的事情了。
“這是湛僧智的筆跡。”
陳慶之淡然說道。聽到這話,馬佛念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