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20節(2 / 2)

林容嗯一聲,本不想睡來著,指這團扇送來一陣一陣的甜香,也是在是困了,不多會兒,便閉上了眼睛,熟睡起來。

這是睡也沒睡好,她半濛濛躺在榻上,總覺得門外來了模模糊糊的人影,要拉她起來坐著。她掙扎一番,手腳漸漸動不了,整個身子反而飄了起來,直往屋頂上去。

鳳簫坐在床邊,正閉著眼睛搖扇,林容開口喚她,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驀地,聽見珍珠落地的聲音,林容這才能夠睜開眼睛,見臂上一隻金釧脫落,上面鑲嵌的十幾顆極大的南浦珠四散開來,滾落到裡面的屋子裡去。

鳳簫依舊歪著頭打瞌睡,林容輕輕把她手上的團扇拿下來放在榻上,穿了鞋,蹲在地上一粒一粒地撿珠子,直撿了七八粒,抬頭一望,見牆上掛著一揹著揹簍的青衣男子的畫像。

林容嘀咕:“這姑娘的閨房怎麼會有年輕男子的畫像?還是快快出去,免得撞破人家的隱秘……”

話音未落,整個人便呆住,她走近一些,遮住畫上那男子的高冠博帶,手已經有些發抖,這眉眼、額角上的小痣,分明……分明就是年輕了幾歲、頭髮又變多了些,臉上表情正經些的師兄?

她一時激動得站不住,腿也發軟,往旁邊的書案偏去,嘩啦啦一陣聲響,帶落了書案上一大堆書。

外間夏侯家的兩個姑娘並鳳簫聽見響動,立刻進來:“夫人,出什麼事了?”

林容叫鳳簫扶著坐在一旁的圈椅上,雙手發麻,聲音發抖,勉強笑笑,搖晃了一下手臂上的金釧:“掉了幾顆珠子,滾到裡間來,不想我才睡醒,手軟腳軟,倒把這一堆書給碰倒了。真是對不住,把你們屋子弄亂了。”

芩香、芩紅兩人笑笑:“不怕夫人笑話,我們姊妹的屋子本就亂,不知堆了多少雜書,還是今兒特地收拾了,這才勉強見得人呢?”一面把那書拾起來,一面問:“不知夫人碰傷了哪裡沒有?”

林容搖搖頭,指著牆上那畫兒問:“怎麼屋子裡掛著這樣一幅畫?”又覺得不太妥當,末了又加了一句:“忒粗糙了些,倒不是你們閨閣女兒家房裡掛的,倒彷彿是街上買的年畫兒?”

芩香、芩紅相視一笑,問:“夫人沒見過這畫嗎?”

林容又瞧了一遍,鳳簫也偏著頭看,兩人俱是搖頭:“這畫難不成是什麼名家手筆,人人都見過?便是名家手筆,那必然不能人人皆是瞧過。”

鵝黃衣衫的芩香笑一聲,道:“夫人從江州而來,不知道我們北地的習俗也是有的。這畫上的人是裴令公,開平年間,江北生一場大疫,幾乎家家都有病死之人。是裴令公寫了一張藥方,喚溫病傷寒散,活人無數。咱們江北的百姓為了感念他的恩德,人人買了他的畫像來貼在牆上供奉。這樣漸漸地久了,誰家裡有了病患,都要請一張裴令公的畫像回來呢。”

水紅色衣衫的芩紅道:“我們姊妹自小體弱,因此房裡時時貼著裴令公的畫像。”

林容抬頭望,這才發現畫上的那青衣男子背後的揹簍的,裝著剛採下帶著露水的草藥,裴令公……裴令公,這三個字彷彿聽誰說過,只也沒放在心上,一時頭疼起來,良久試探問:“原是裴令公,春日我在江州時,聽聞……聽聞……”

芩香、芩紅道:“裴令公春日裡病逝了,身前遺願歸葬於千蕩崖,聽聞他裴氏的幾個義子相爭,一方要他葬在裴氏的祖墳裡,一方要葬在千蕩崖,拖了這幾月,聽聞才剛入土為安呢。”

已經……已經病逝了,林容聽罷,良久喔了一聲,隻眼前發黑,頭冒金星,冷汗如雨下,漸漸喘不上氣來。鳳簫嚇了一跳,跪在身旁喚:“縣主,縣主,您怎麼了,別嚇奴婢……”

林容漸漸眼神發虛,耳邊鳳簫的聲音越來越小,再次回過神兒來的時候,翠禽已經回來了,正拿著冰手巾替林容敷額頭,見她幽幽醒來,問:“主子,可好些了?”

林容點點頭,見芩香、芩紅也圍在一旁一臉擔憂,道:“不妨事,許是太熱太悶的緣故。”芩香、芩紅忙叫眾人散開來,又開啟窗戶,吩咐丫頭:“去取冰、酸梅湯來。”

翠禽小聲地在林容耳邊稟告:“縣主,君侯已經離席,回去了。”

林容卻擺手,不急著回去,坐了一會兒,勉強好受些,笑著對二女道:“我這兒怕是不得去宴席上了,坐著歇會兒才能回去。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你們說說裴令公的事兒同我解悶?不怕你們笑話,我們南邊還真不怎麼知道呢。”

南邊不怎麼知道裴令公,這怎麼可能呢?只是林容不知道罷了!

芩香、芩紅猶豫著點頭,想著母親的囑託,緩緩開口:“不知夫人想聽什麼?幼時,父親母親倒是講過很多遍,裴令公如何帶兵誅殺內侍,匡扶國朝的故事。”

林容望著窗外瓦藍的天,緩緩搖頭:“不,講講他的來歷,講一講他怎麼姓裴……”

年紀小一點的那個姑娘噗嗤一聲笑出來:“夫人說話真有趣,自然是祖宗姓裴,傳下這個姓來,便也就是姓裴了。”

鵝黃衫子的姑娘扯了扯妹妹的衣角,笑:“小女從前聽祖父說過,裴令公本不姓裴,乃是為裴氏所救,為了報恩這才改姓裴的。至於來歷,卻沒人能說得清。有說是寒門出身,有說計程車族的外室子……”

……

不知過了多久,林容理了理鬢髮,臉色極為蒼白,站起來,勉強維持著貴女的儀態:“今日多多打攪了,我身子不適,就不親向你們母親告辭了。”

林容無力地靠在車壁上,心裡空落落的,原來……原來師兄已經早就走了,原來那日夢見師兄,只是……只是,臨終之際入夢來罷了,她掀開車簾,見萬里無雲,碧澄澄的天上一行白鳥飛過,默默瞧了很久,直止再也瞧不見,低聲念道:“山長水闊知何處,知何處……”

不過一會兒,便淚流滿面。

翠禽、鳳簫二婢皆是十分詫異,互相望了望,都是搖頭,並不知其中緣故。

等回到節度使府邸,林容命人把芩香、芩紅兩位姑娘今日送的書,搬到後面鄰水的敞軒裡,關門閉戶,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她。

翠禽擔憂問道:“縣主,您今兒一天都沒進東西,在席上又只吃了半杯酒,不如奴婢叫廚房送幾個菜來,您用過了,再看書不遲?”

林容只搖搖頭,並不說話。

翠禽在那敞軒外候了一會兒,過見林容並不叫人進去,轉頭往外來,揪住鳳簫的耳朵:“今日我不過才出去一會兒,主子到底出什麼事了?”

第31章

鳳簫、翠禽這兩個人雖說都是一等大丫鬟平常月錢、首飾都是一樣的份例,但是翠禽穩重,曲嬤嬤近來不得林容喜歡平常並不叫她進屋子。因此這院子裡的大小丫頭漸漸有了幾分以翠禽為重的意思。

鳳簫哎呦一聲叫翠禽扯著耳朵到僻靜處來:“我真不知道縣主怎麼了?好好歇困呢同那兩個姑娘說起話來……縣主怕熱,你是知道的……”

翠禽皺眉:“你跟著縣主,如何不知道?”

鳳簫仔細回想:“你出去之後,縣主沒一會兒就睡了我在旁邊扇風外頭夏侯家的兩個姑娘同我們府裡的小丫頭都在,並無旁人進來。許是聽了裴令公的故事,這才哭的……”

兩個人坐在外面一一回想均是不得要領。過得一會兒,聽得裡面林容吩咐:“前兒杭卿送好幾罈子酒,送進來一罈。”

縣主自從墜崖,酒量便不好的,翠禽猶猶豫豫送了一壺到門口勸:“主子,您心裡有事兒只管同我們說就是,別悶在心裡。”

只站在敞軒門口,苦口婆心勸了許久,才聽見裡面回:“我沒事只是太累了,憊懶動彈今兒晚上就歇這裡了,你們也都去睡吧,我不用人侍候。”

翠禽並不肯離去,時不時喚上一聲:“縣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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