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71節(2 / 2)

林容沉默著不說話,那宮娥聞言反倒是十分鎮定,當即磕頭:“謝娘娘恩典。”

其實這其中疑點頗多,只不過自那日出事,林容便不敢去見陸慎,即便是見一面,又哪裡肯細看呢?如此這般,竟叫蒙了這□□日的功夫,被耍得團團轉了。

林容坐在那裡,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呢,咬牙哼了一聲,心裡恨恨道:“很好,陸慎,你竟敢用這種事騙我?”

第115章

林容坐在那裡心緒翻湧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兒來,沉硯、宮娥跪了一地,翠禽本在外頭服侍小公主聞聲而來小聲勸道:“主子您消消氣,彆氣壞自己身子。陛下不再了,您更要好生保重才是。”

林容轉頭,瞥見床上那具屍身沉著臉起身往外走直到陸慎尋常批閱奏摺處才停下來,淨了淨手,見沉硯跟著出來跪在書案三步遠處。

宮娥奉了巾帕過來林容已經恢復了平靜,一面擦手,一面道:“死去元知萬事空,人一死,什麼都是空的燒便燒了,本沒有什麼。你是知道我的這幾年在江州行醫,不知在多少人身上動過刀子,又不知從多少人身上割了東西下來,全屍不全屍的我並不在乎這個。”

沉硯跪在那裡,躬著身子:“是臣知道,娘娘是擔心宮帷不謹,走漏天機,貽誤了大事。”

林容坐下來,慢悠悠用著早膳,末了漱了漱口,這才抬眼去撇沉硯,道:“你也有四五日不眠不休了,你的辛苦,我是知道的。只是這時節亂糟糟的,一陣風颳過來,都要細細盯著,偏在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差錯。那麼,遠處,我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又不知錯到哪裡去了呢?”

沉硯跪著,聽出言外之意來:“娘娘,臣不敢。”

林容嗯了一聲:“我知道,這段日子大家都難,咱們都勉為其難,周全過去,那便是做好不過的。旁的人你自去處置,這幾個宮娥,我命人處置了。”

不等沉硯說話,又道:“鳳蕭昨兒進來侍疾,她臉色也不大好,我叫她歇著去了,你去瞧瞧她吧。”

她站起來,慢慢往內殿踱步,冷哼一聲:“他一走,什麼都不管,燒成灰才好呢?”那模樣,彷彿一個十足因為丈夫突然離世,而五味雜陳、因愛生恨的妻子。

沉硯磕頭:“謝娘娘恩典。”說罷,便躬著身子退出殿外。

林容這一番做張做致,倒叫沉硯打消了三分疑慮,他在廊下走著,也並不往鳳蕭住的後殿而去,反往花木蔥蘢的假山之處而去,不知走了多久,略一轉身,便不見了蹤跡,不知隱到何處去了。

林容支開了沉硯,便把那兩名跪著的宮娥喚過來,依舊沉著臉:“你們本犯的是死罪,念你們年幼,不忍再傷人命,損了陛下的福澤。只是,罰還是要罰的,先打二十杖,倘若不死,便發往守靈,均看你們自己的造化。”

宮廷杖責,大有門道,有的人打上百八十杖,也不過是皮外傷,養上一個月,便什麼事也沒有。有的人,便是二十杖,也能肝膽俱裂,當場斃命。

那兩個宮娥見是林容處置,雖被吩咐過,到底忐忑,現見林容這樣吩咐,雖語氣輕飄飄,只當自己必然是要被杖斃的,一時都楞在那裡,默默流出淚來。

林容站起來,按按翠禽的手,吩咐:“叫殿內的人都站在廊下,看著折二人受刑。”

翠禽本還擔心這兩條人命,見林容按了按她的手,知道林容的意思,點點頭:“主子放心,奴婢有數的。”

一時,殿內諸人都聚在廊下觀刑,林容站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擺擺手:“先停著,等會兒再打。”

說罷,便轉身進了內殿,往陸慎所在的偏殿而去,那殿內依舊守著兩位臉生的宮娥,見著林容便齊齊跪下:“娘娘!”

林容嗯了一聲坐在床邊,並不叫兩人起來,問:“叫殿裡的人都去觀刑,你們兩怎麼不去?”

兩人只道:“陸指揮使吩咐了,此處不可片刻離人。”

林容喔了一聲,轉頭去瞧床上的‘陸慎’。這還是林容自陸慎“身亡”後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瞧他,那張臉已經叫燒燬了,全然瞧不出面貌來,衣裳已經叫人重新換過了,是一身不常見的赭紅色團龍紋常服。

林容默默瞧了一會兒,道:“他是極不喜歡紅色衣裳的,你們去外邊另取一套來,替他換上。”

兩名宮娥應了,悄聲往殿外走去。

等得人走遠些,林容這才解開那人的衣衫,雖則已經□□日了,胸前的傷口已經有些腐爛,瞧不出本來面目來,並不能分辨出來。只那肩膀上的傷口,分明是刀傷,並不是舊年間的箭傷。

她坐在那裡,終是十分確定這具屍體並不是陸慎,幾乎叫氣得全身發抖,陸慎那狗東西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來,生死之事,也做兒戲?又想,倘若這自己此前細細檢視一番,便早就知道真相了。偏偏不敢瞧,不忍瞧,一個錯漏百出的局,偏把自己騙了過去。

她幾乎想立刻站起來,把沉硯叫來質問:“你主子現在在哪兒?”

只是,她到底忍住,舌頭抵在牙間,幾乎叫咬出血來,心裡萬分的憤憤,低聲道:“很好,陸慎,你既然這麼想死,那麼能不能活過來,也並不是你自己說了就能算的了。”

不多時,那兩名宮娥已是取了衣裳回來,林容已站在窗前,臉色又恢復了平靜,淡淡吩咐:“替他換上吧,再另外端了水進來,擦一擦。”

說罷,便彷彿耗盡了力氣,緩緩朝著殿外而去。

午膳未到,老姑奶奶便又進宮來,先宣了太醫來,問過林容的脈案,這才拍拍她的手:“你可要萬分保重啊!”

說著,便命人抬了奏摺進來,陪林容一份兒一份兒慢慢瞧著,那些奏摺多數大臣已經寫好了票擬,大差不差的。

不知怎的,往日裡林容看著這些奏摺,只覺得心裡沒底,下筆批示也是猶猶豫豫,今日卻全然沒有這種感覺,又或許是知道陸慎還活著,就算做不好,總不至於在這波蘭詭譎的朝局的,失了性命。

她倒是敢下筆了,一連批了數本,多了三分從容。惹得老姑奶奶笑著衝她點頭,道:“你很該這樣,這摺子裡的事,說起來是千鈞萬鈞的國家大事,論起來也不過是咱們陸家的家事罷了。處置這些事,儘管下筆就是,即便是錯了幾宗,那也無妨。”

以國為家,林容雖不大同意這個觀念,卻也只點點頭:“謝姑祖母教誨。”

末了,又命嬤嬤抱了阿昭來,陪著她老人家用了晚膳,三人正擱了筷子,翠禽進來回來:“主子,慈康宮虞嬤嬤來了。”

虞嬤嬤是老熟人了,本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老太太去後,便在太后宮裡當差。林容聽了,立即宣她進來,她年紀也大了,還十分硬朗,笑吟吟同林容、老姑奶奶請安,這才說明來意:“明日是郭貴太妃的壽辰,恰好是一個甲子的整壽,陛下四月裡還說,宮裡許久沒有喜事,便好好的辦一場才是。只太后想著,陛下到底病著,只命親近的命婦進宮,熱鬧一番就是了。”

林容遲疑著,倒是老姑奶奶感慨:“哎,她竟也有六十歲了,剩的老人也不多了,我倒是要去捧她的場才好。”又轉頭對林容道:“皇帝這些日子病著,你貼身服侍,也受累不少,倘若精力不濟,便不去便是。自家人,沒這麼多講究的。”

林容本想拒絕,那話在嘴邊又拐了個彎兒:“姑祖母,不妨事的。我回宮以來,還沒有拜見過諸位長輩,本就失禮的。”

老姑奶奶點點頭:“也好,早晚也是要見的。”一時又問到燈燭失火的事,那昏昏的眼睛立刻鋒利起來,命人宣了沉硯來回話,末了沉吟了一會兒,這才點他:“辦事要辦得內緊外鬆,不要內松外也松。”

末了,又坐了一會兒,逗了逗阿昭,見小丫頭困得直點頭,這才命人擺駕出宮去。

林容送了姑祖母到宮門口,這才回轉,沐浴過了,靜靜坐在妝鏡前擦頭髮,忽地問翠禽:“死不知悔改的人,是不是隻有等真的死了的那一天,才能安分呢?”死了的時候,隱隱覺得要是還在就好了,可知道他沒事還活著,又恨不得他去死才好呢?

可,到底是想他死,還是想他活呢?

翠禽茫然地啊一聲,並不知林容在說什麼。

林容搖搖頭,無力地站起來,往內殿內而去。阿昭睡了一會兒,此時正躺在床上,手上繞著明黃的絡子,見著林容來,忙翻身坐起來:“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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