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35節(2 / 2)

小說:豔骨曲渚眠書評 作者:曲渚眠

空曠的山谷飄蕩著林容‘我想回家’的吶喊,只可惜喊了無數聲,都沒有人回應。良久,師兄的聲音又幽幽傳來:“容容,回不去了,你知道的,回不了家了,我們都回不了家了,這一點,你一直知道的。”

是的,林容一直知道,所謂的回家不過是自己接受不了現實,不過是自己的執念,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她嘆氣:“我知道,可是我沒辦法。”

師兄的聲音彷彿瞬間蒼老了,他搖頭嘆息:“不,容容,你有辦法的。這個世上的人,都註定只能陪你一段路,父母親友,都是如此。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才能永遠的陪伴自己。”

這樣孤寂的話,叫林容一想便湧出淚來:“可是這回,我是真的沒什麼辦法了……”

那聲音又問:“那在這裡就沒有一丁點開心的事麼?”

那聲音叫林容不由自主地回想,慢慢答道:“在固原縣令作遊醫時,一個小姑娘高熱驚厥叫我救了回來。她父母貧困,送了我一捆綠筍。我從未見過,不用別的,只加點麻油,是我此生吃過最鮮美的東西了。還有那幫固原縣的坐堂大夫,敝帚自珍,都是我的手下敗將,我同啞爺爺從疫區活著出來時,他們的表情真叫人好笑。”

那聲音嗯了一聲,輕輕問道:“還有呢?”

林容答道:“小青玄觀有一頭青牛,我同師姐常藉著放牛去山裡玩。躺在山澗邊的青草地上,滿腔都是花香。混得熟了,還有猿猴、松鼠隔得遠遠地望著我們。深秋時,站在觀前的青石臺上,那是真正詞裡寫的層林盡染。冬日漫山遍野都積上了雪,山間的錦雀餓急眼了,還會飛到空地上,去刁你的裙子。”

“還有泊門渡的雲臺瀑布,那是真正的直下三千尺……”

不知林容喃喃說了多久,那股縈繞的虛無感漸漸散開,那聲音又問:“這樣的名山大川,奇瑰麗景,世間百態,容容不想多看看麼?”

林容不知思考多久,這才緩緩點頭:我想!

第56章

林容連著燒了兩日整個身子燒得泛紅,渾身汗透,不知叫人服侍著換過幾回裡衣。開始時尚且安安靜靜睡著後面漸漸低聲喃喃說起胡話來眾人都聽不清楚翠禽隱約聽見‘瀑布’兩個字,問:“夫人可是要水?”

獨陸慎俯身一字一句聽了個清楚,末了女子漸漸安靜下來,他開口復問道:“還有麼?”

女子嗯了一聲小聲絮絮道:“還有……有萬里夕陽垂地大江東流;有青苔滿階,白鳥遲留;有小樓春雨,深巷杏花……”

她說一句陸慎便應一句直至天明尚止住。丫鬟們熬了藥來,只喂不進去,不過片刻,又全都吐了出來。

放下床帳簾帷,又傳了大夫們進來診脈敘了許多醫理藥論,雖沒明說皆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末了,眾人只怕被遷怒,勉強斟酌出一個方子來,叫其中德高望重的奉給陸慎:“君侯容稟這副方子用藥頗有些急險之處,不過重中之重是叫人服了藥下去,喝不下去,灌也要灌下去。便是吐出來,那也總留了些在腸胃裡。”

聽了大夫的吩咐,林容又叫捏著下頷灌了幾大碗黑糊糊的濃藥,雖吐出了大半,但總算服了小半盞下去,聊勝於無。

林容是第三日早上醒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手腕略動一動,便有人掀開簾子,欣喜之情溢於言表:“主子醒了,可好些了?”

林容嗯了一聲,抬眼打量,見除丫鬟外,面前立著兩位貴婦人,一個瞧著二十來歲,另一個三十上下,頭戴攢珠髻,綰著掛珠釵,衣著華貴,皆是一副盛裝模樣,只是面容瞧著卻有些憔悴。

年輕的那個笑著扶著林容慢慢坐起來,往腰間塞了個秋香色金線海棠引枕,捧著手巾去拭林容額間的細汗:“姑娘可覺得好些了?”

另一位三十來歲的本坐著吃茶,見此也站起來,笑:“老六心肝上的人總算是醒了,得了,我也交差了。我這回,路過青州,總算碰見回老六稀罕事呢?不過,老六那個孤寒性子,便是我回去同老太太、太太說嘴,也必是不信我的。得了這個新聞,總不算白勞心勞力一回。”

一面張羅丫鬟:“取藥爐上熬的藥端來,另叫廚房送了好克化的山藥燕窩粥來,這要能吃,這病才能見好。”一面近前來,見林容面色蒼白、喘得厲害,當下哎一聲,衝著旁邊那位貴婦人道:“瞧,我話說早了,能不能活都沒準呢?”

那正替林容拭汗的婦人見此皺眉,回笑罵道:“大姑奶奶說什麼呢,好好的人也叫你說過去了?這人醒了,又年輕,必定是那藥方子有用,再吃上幾副藥,再沒有不好的。”

又柔聲對林容道:“別怕,這人也就是一張嘴厲害罷了,論起來你叫一聲大姑奶奶就是了。我姓虞,雍州府裡都稱呼虞四奶奶,你叫我一聲四嫂便好。”

又同那位大姑奶奶對視一眼,試探道:“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林容從未見過這些人,又渾身無力,昏昏然還以為是在夢中,眼神逡巡,皆不見翠禽、鳳簫的身影,只瞧見王美人站在人群中,喚她:“你過來!”

這樣的場合本沒有王美人站的地方,只她聽說林容病重,在院子外頭徘徊,叫趕來的大姑奶奶瞧見,捉來端茶倒水,她緩步上前:“姐姐!”

林容只覺得耳邊傳來一陣陣誦經打樵的聲音,彷彿置身在道觀裡,問:“外面什麼聲音?”

大姑奶奶、虞四奶奶見這姑娘,不說同自己見禮問候,便是謝一句也沒有,反叫了個侍妾上前,倒彷彿把兩位貴人晾在一邊似的。

王美人叫大姑奶奶拘在身邊整整兩天兩夜,連外間的門都沒出過,又哪裡知道外頭是在做什麼呢。

倒是大姑奶奶一笑,撫了撫扇子:“哎,你不知道,為著你這場病,現如今青州文武都摘了烏紗帽,青衣角帶,往寺廟裡誦經祈福呢?如今青州大大小小的寺廟道觀,設壇的設壇,立道場的立道,比逢年過節還要熱鬧三分。”

大病剛醒,林容實在不耐煩應酬,略點點頭:“多謝二位照拂,我現時已好多了。王美人,替我伺候大姑奶奶、虞四奶奶回院子歇息,倘在這裡繼續熬著,熬出病來,我的心也不安。”只是林容人雖醒了,高熱卻沒退,說這麼兩句,便累得不成樣子。

虞四奶奶臉上的笑一僵,隨即站起來:“那好,你好好養著,我們先回去了。”

倒是大姑奶奶臉色不變的站起來,收了帕子掛在衣襟上:“得,人還不領情。行吧,熬了一夜了,我也累得夠嗆,是該回去補一覺了。”

等二人走了,翠禽、鳳簫這才進得門來,探了探額頭,半跪在腳踏上,眼淚汪汪:“縣主,這高熱還沒退呢?”

鳳簫道:“大姑奶奶說我們兩哭得心煩,說人沒死,也叫我們給哭死了。叫奴婢們跟外面待著,不許進內間來。”

林容嗯了一聲,命翠禽拿了大夫們開的藥方子來,細細瞧過一通,增刪一番,另加上銀花、連翹、牛蒡子這三位藥材。翠禽拿出去抓藥一聲,一時又折返回來:“縣主,藥方叫大夫都瞧過了,說銀花、連翹倒知道,只是不知這牛蒡子是什麼藥材?”

林容聞言頭暈得厲害,一陣咳嗽,這才答:“長倒卵形,開花時是紫色的。”

想必在這裡,牛蒡子還只是山水間野草,未入藥典呢。一時之間,林容恨恨地想,等我好了,一定要編一部藥典,不然連自己要用藥的時候,也無處去尋。

林容一時之間又喝了許多熱茶,用烈酒擦了身上各處,服了那少一味牛蒡子的退燒藥,傍晌的時候,高熱終於退了下來。

這邊廂房裡,那位大姑奶奶同虞四奶奶正用著早膳,大姑奶奶沒胃口,略用了一碗酸筍雞皮湯,便放了筷子,歪在炕上,撐著下頜,一副閒話的模樣:“你說,病著的那位是個什麼身份?”

虞四奶奶想了想道:“不是說是侍妾麼?君侯走的時候,是這麼說的呀。聽人說,這一月才接到身邊來呢。”

大姑奶奶撇撇嘴,哼哼兩聲:“你聽他胡說,我問你,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一個外頭納進來的侍妾,能叫我們兩個來侍疾?我就算了,本就是路過。你才剛出月子呢,四弟也叫你跟著奔波,特地從雍州趕來。不過這院子裡的人嘴緊,問不出來,也不好多問。稱呼也是混叫,有叫姑娘,有叫夫人的。”

虞四奶奶一笑,抿了抿唇,不接大姑奶奶這話。

大姑奶奶本是揶揄,見她不答話,沒意思地笑笑:“我瞧著,病著的那位倒是個有性子的,身段姿容也是極好的。你是咱們雍地第一美人,當初四弟巴巴娶了你回來……”容貌且不說,言下之意,便是說虞四奶奶是個沒性子的人。

虞四奶奶食慾本不錯,聽罷擱了烏木鑲銀筷子,站起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還是去瞧瞧。大姑奶熬了一晚上了,且歇著吧。”

丫頭扶了虞四奶奶在廊下走,抱怨:“大姑奶奶這是什麼話,拿一個侍妾同四奶奶您比,這比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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