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就看到城頭火光閃爍,
“有人向城中射箭!戒備!”
他深望了那城闕一眼,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沉沉黑暗中。
片刻後,那支箭就被送到了蕭暥的面前。
箭頭上綁了布帛,用蠅頭小楷細密地寫著幾行字,報信人刻意隱去自己的筆跡,但看到那行字時,蕭暥微微出神了片刻。
謝映之輕嘆一聲,問:“主公打算如何?”
蕭暥抬手拾起那支羽箭,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如他們所願。”
其實他本就不打算留下北宮皓。
北宮皓又蠢又剛愎自用,將這種人放歸敵營,對敵人更不利。
且北宮達一直有廢長立幼的心思,猶豫不定,搞得北宮氏集團內部北宮皓、北宮敏兩派勢力的爭鬥不休。放歸北宮皓,還能引起北宮集團內耗。
只是,想到瞿鋼手下的三千銳士,被北宮皓用鎖鏈硬生生穿透琵琶骨,落下了一生的傷殘,這筆賬還沒算,就這樣把這廝放回去,蕭暥心裡窩火。
雲越憂道:“主公,但交換質子是個陷阱啊。”
蕭暥凝目,他等不起了。
眼看就要進入四月農忙時節,襄州的戰局不能再拖下去。而且謝映之臨行給他的丹藥,他也快吃完了。
即便是個陷阱,也可以闖一闖,他只剩下一個顧慮。
他道:“康遠侯之事先生有幾分把握?”
謝映之道:“七成。”
蕭暥:那就賭一把罷!
***
次日午後,風雨交加。
蕭暥讓瞿鋼、狍子率三千新軍守城,自領廣原嶺的兩千匪軍前往平蒿原。
那是一片野蒿叢生的開闊原野,風吹草低,捲起肆虐的雨點拍打得旗面嘩嘩作響。
中軍帥旗下,蕭暥一身玄甲,暗紅戰袍,冷雨中面色蒼寒。在他身後,兩千軍隊逶迤展開,長劍出鞘,刀戟如林,戰馬在雨中打著沉重的響鼻。
蕭暥接過望遠鏡,隔著無垠曠野,透過漫天雨幕,隱約可以看到數丈之外一片烏泱泱的敵陣。
大雨中朦朧的視線裡,只見東方冉坐在戰車之上,慘白的面具甚是顯眼,旁邊一員大將應該是潘悅,康遠侯被帶到了軍陣前,反綁著雙臂,彷彿被這陣勢嚇得有點痴呆。
漫天風雨聲中兩軍對峙,濃烈的肅殺之氣在四野間瀰漫開來。
就在這時,大軍後陣傳來了一陣聒噪,打破了凝固的空氣。
“傘呢!怎麼沒人給本公打傘!”北宮皓怒道,
伏虎不耐煩道,“大老爺們淋個雨怎麼了?兄弟們都在雨中淋著。”
“我是北宮世子!怎能和你們這些下賤的……”
話沒說完,伏虎將他往前一聳粗聲道:“我管你是柿子還是棗子,在大統領這裡,只有姑娘才能有照料,你找套襦裙穿上,老子這就給你打傘!”
這話一說,旁邊幾名匪兵不禁發笑起來。
北宮皓氣得顫抖,衝著周圍計程車兵吼道,“你們給我記著!今後落到本公手裡,本公就用鐵鏈穿過你們的琵琶骨!”
他得意地獰笑,“就像瞿鋼那些個廢物。”
這話一說,四周計程車兵臉色頓時變了,握著刀柄的手骨節暴起,紛紛圍攏過來。
眼看激起眾怒,北宮皓這下才發慌,嘶聲道:“你們要做什麼?滾,滾開!”
“我告訴你們,我爹在幽燕領兵百萬,我若是有半點不妥,我爹必會揮軍南下,將雍襄夷為平地!”
他邊罵邊退,扭頭朝向中軍叫道,“蕭將軍,你還想不想議和?”
蕭暥目光冷冷掠過,大雨中,所有士兵們默默按劍退回原地。
“算你們識時務。”北宮皓整了整淋溼的衣袍,大模大樣走到了陣前。
雖然是換俘,但在兩軍陣前,他要把場面做足了,顯得自己就不那麼像是個俘虜。
接著,一陣隆隆的鼓聲響起,雙方同時釋放俘虜。北宮皓和康遠侯各自向著對面的陣地奔去。
此時,天色更加昏暗,曠野上大雨如注。
鐵鷂衛的神射手已經準備就緒,張滿弓弦,森冷的箭頭瞄準了草場上邁著短腿跌跌撞撞奔跑著的康遠侯。
眼看康遠侯已經跑出了十數丈遠,東方冉督促道:“差不多了,放箭。”
徐放卻猶豫了,他想起魏瑄昨天說的話,東方冉呼延鉞那些邪魔妖人根本不會在意世子的死活。
兩軍陣前,他若這時候放箭射擊康遠侯,也會給世子帶來危險。
徐放道:“再等等。”
等到北宮皓再跑遠一些,遠離蕭暥的陣地,最好是跑到對方的射程之外,跑到足夠安全的地方,這個時候他們再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