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風長離?”蕭暥道。
謝映之點頭,“如果我猜得不錯,風長離布了內外兩步棋,一步是赫連因成為大單于,聯合漠北八部進攻中原。”
“那麼另一步呢?”蕭暥問。
“如今晉王登基為帝,也是在我們意料之外的。”
蕭暥微微一怔,“先生說阿季?”
蕭暥隨即就想起謝映之說過,魏瑄心緒不穩,不宜為國君。魏瑄本身也不想當這個國君。——原本他們也是計劃北伐之後,再在宗室子弟中選擇一人為國君。
但是沒想到桓帝的暴崩引發了三十二路諸侯的聯合討伐,魏瑄不得已才臨危登基,穩住了局勢。
如今魏瑄為帝已成了定局,也是出乎他們計劃之外的。
“之前風長離三番五次想要蠱惑陛下,都沒有成功,那是因為陛下心志尤堅。”
蕭暥點頭:“阿季是個很有原則的孩子。不會輕易被他人慫恿。”
謝映之輕嘆了聲。心道:他心如磐石,志如堅冰,那是因為有小宇你在他身邊,但是你走後,他是否還能堅守下去呢……
可是想到蕭暥已經離家十年了,如果告訴他這些,他一定不放心南歸。又於心不忍。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
午後,御書房,花梨木書格上擺滿了書簡,御案旁的鎏金香爐里正升起氤氳的香霧。
桌案上疊著一摞批到一半的卷宗,魏瑄一手支頤靠在案頭,睡夢中只覺得鼻尖有些微癢,細細軟軟的像春風捲起柳葉兒,他朦朧地睜開眼睛,就見蕭暥笑眯眯地彎著腰,手中拿著根鬥蟋蟀的牛筋草。
某人妨礙公務是有前科的。
魏瑄一見他,所有的慵困疲乏就煙消雲散了,他順勢握住那隻做壞的手,訝然道:“彥昭,你不是回江州了嗎?”
“阿季,睡迷糊了吧?這裡就是江州啊。”他眨眨眼睛,“今晚上是春夕,我帶你出去逛逛!”
魏瑄懵了,他不是在大梁麼,怎麼忽然又到了永安城。
蕭暥道:“阿季,你忘了,你讓位給元熙,隨我們一起回江州了。”
魏瑄驀然一怔,隨即心中湧起巨大的喜悅,忍不住鼻子一酸。
蕭暥猝不及防:“怎麼又哭了?”
魏瑄吸了吸鼻子,“朕……不,我是高興的。”
但他按抐住心中的欣喜,還是小心翼翼問:“皇叔呢?”
“西陵在訓練軍隊,準備遠征。”蕭暥邊說,邊拉著他往外走。
湖邊,一輪圓月升起。杜蘅堤上,遊人熙熙攘攘。
湖水中飄蕩著點點蓮花燈。
夜風中,有人在低吟,有人在撫琴,有人在相戀。
天下起了小雨,人們紛紛打起了傘。
湖邊有一株老柳樹,冠蓋如蔭,枝幹遒勁。
蕭暥就牽著他的手到樹底下避雨。
樹枝上面扎滿著紅綢,掛著了一玫玫精巧的小銅鎖,風一吹琳琅聲響。
他好奇地抬手摘下一枚小鎖。
“這是同心鎖。”蕭暥眨眨眼道,
“嗯?”魏瑄臉一紅,
蕭暥使壞地往他身邊捱了挨,“傳說相戀的兩人會相逢在這棵樹下,將寫著名字的同心鎖用紅繩掛在樹上,表示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他笑嘻嘻道,“我們要不要也掛一枚?”
什麼?魏瑄拽著小鎖的手心頓時出了汗,一時沒反應過來,被蕭暥握著手,拉近了。
他感到他的手按在蕭暥胸前,能清晰地感到他平穩的心跳。
魏瑄腦中嗡地一聲,整個世界彷彿都在雨中旋轉、飛昇,樹枝上的紅綢飄蕩著,輕拂著他的臉龐,他被突如其來的巨大的喜悅砸懵了。
他還沒有從那驚濤駭浪般情緒中醒轉過來,就在這時,咻的一聲,一道銳利的破風聲穿破雨幕疾射而來。
魏瑄只覺得掌心一熱,柔滑殷紅的鮮血染了一手。
只見一支狼毒箭穿透了蕭暥的胸膛,箭尾的翎羽尤在風雨中震顫不休。
“彥昭!”魏瑄一把將他抱在懷裡。
大雨中,他猛的抬起頭,就見呼延鉞森然站在他面前。身後跟著十幾個蒼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