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趕緊道:“我肚子餓了。”
他倉促束好衣帶,胡亂擦了把爪子,就擼起袖子去抓桌案上銅盤裡的羊肉吃。
才幾天不見,魏西陵見他衣衫襤褸,彎得跟波浪似的長髮被他隨意在頭頂紮了個馬尾垂下來,居然有點像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
當時那小傢伙穿著不合身的破衣裳露出兩截纖細的腳踝,頭髮胡亂紮了根草繩,怯生生從士兵手裡接過糕餅,嗅了嗅,小心翼翼吃起來,眼梢時不時微微挑起,飛瞟著他們,像只警覺的小狐狸。
再看他現在低頭專注地吃東西的樣子,更像。
蕭暥絲毫不管形象,掰下一大塊羊腿肉塞進嘴裡,百忙之中不忘分給魏西陵:“吃嗎?”
隨著他的動作,一縷烏黑的髮絲打著卷兒,倏地垂落臉頰,晃得人眼迷心亂。
魏西陵微蹙著眉,抬手替他挽到耳後,目光落在他雪白的頸側一點櫻紅,容色冷峻了幾分,忽然問:“那蠻人在哪裡?”
蕭暥道:“被部下殺死了。”
魏西陵沉默片刻,“帶我去看。”
蕭暥一怔,他知道魏西陵向來嚴謹仔細。莫非他心存懷疑?
畢竟阿迦羅是個猛人,孤身殺上王庭,身中十幾刀都沒帶皺眉的,這會兒說掛就掛確實有點不真實。但蕭暥親眼見到阿迦羅被車犁背後一刀命中要害,死得不能再透了。
魏西陵看了看某隻吃得滿嘴油光的狐狸,知道他餓了大半天了,道,“此事不急,你先吃飽。”
同時眼疾手快一把擒住某狐狸暗搓搓探向葡萄酒的爪子。
蕭暥悄悄翻了個白眼,又是軍中禁酒是罷?
能不能有點新詞?
他正打算懟,就聽魏西陵凝眉道,“北地酒烈。”
呦,有長進,還知道換詞了。
蕭暥大咧咧道,“葡萄酒跟果汁似的,謝先生都說了,小酌沒事兒。”
魏西陵道,“既如此,今秋東海郡送了幾壇果酒到永安,據說味道尚可,我便留下罷。”
蕭暥一愣,他什麼意思?等等,這句話資訊量有點大。魏西陵這是也學會釣狐狸了?
他厚著臉皮想,你這是邀請我嗎?
蕭暥眨眨眼睛等他下文,魏西陵又不說了。
讓你開口請我去永安過年就那麼難?嗯?
這時,門叩響了。
雲越推門而入,看到裡面的燭光晚餐微微一怔。
蕭暥自動略過他豐富多彩的目光,立即問,“殿下找到了?”
“差不多了,主公。”雲越道。
魏西陵蹙眉。
他不知道蕭暥是怎麼訓練下屬的,軍中向來講究指令明確,回報精準清晰,找到就是找到,沒找到就是沒找到,什麼叫差不多?
雲越提著後頸皮,拎起一團灰茸茸的,“讓它去找。”
蕭暥一看,蘇蘇!
雲小公子真是人才,他這是要把蘇蘇當狗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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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先生站在神廟的露臺上望了片刻,漫天灰燼中,他佝僂的背影更顯老態。
他沉聲嘆道,“魏將軍不愧是戰神,不愧是不懼鬼神的軍隊。”
魏瑄不動聲色道:“我皇叔來了,你們沒有機會,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車犁也是你們的人罷。”
餘先生回過頭,風燈幽暗的火光照著老宮人沒有眉毛鬍子的臉。
他看著眼前的青年,舉止得體,處變不驚。實在是讓人刮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