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如潮的鐵騎迅速向兩翼展開,紛亂的鐵蹄重重叩擊在曠野上,捲起草屑塵土飛揚。
雲越、丙南各領左右兩路,從兩翼包抄,如兩柄鋒利的尖刀,從不同的角度插入北軍陣中。
趙洪的郡兵長期處於大後方,哪裡遇到過這陣勢,一時間宛如波分浪裂,紛紛後退,無人能阻兵鋒。
“穩住陣腳!不許退!”趙洪聲嘶力竭地大吼,手起刀落間連續斬殺了兩名從他身邊逃跑計程車兵,也沒有止住潰敗之勢。
中軍,蕭暥面沉似水,冷漠地看著北軍狼奔豬突,四散奔逃。
他知道這只是江陽郡的郡兵,遠不是北軍精銳,北軍精銳早已經被誘至方城。所以他這一路南下暢通無阻,即使遇到零星的阻力,也都是些郡兵,戰力不強。
只是……這一路上太順利了,順利地讓他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一念及此,他冷不防打了個激靈,——倘若左襲那麼容易就上當了,還是北宮達帳下的第一名將嗎?
未及細想,敏銳的戰場嗅覺讓他當即下令:“停止追擊,撤!”
這道命令下得非常突兀,雲越和丙南都懵了,眼看已經擊潰趙洪所部,拿下江陽進城補給了,為什麼忽然要撤軍了?但是主公的命令,執行就是了!
另一頭,趙洪被敗兵裹挾著不斷後退,塵土飛揚間他被撞翻在地,眼看著戰馬揚起的前蹄就要重重踏落,就在他閉目等死之際,座上騎兵忽然勒住馬韁,調轉了馬頭,緊接著的場景就宛如做夢一般,敵軍忽然如洪水般退去,只留下滾滾煙塵。
他懵然頹坐在地,還沒有來得及為劫後餘生慶幸,緊接著他就聽到了隱隱的馬蹄聲,不過這一次,是從他身後傳來的。
他駭然回首,驚見身後的樺樹林裡煙塵翻滾。
一支數千人的精銳騎兵從樹林裡驟然殺出,馬蹄翻滾,泥草飛濺。
當先一名大將,手持一支大槊朝他一指:“賊兵何在?”
寒光流過三角鋒刃,森冷的殺氣撲面而來。
趙洪本能地就要去摸兵器,卻被匆忙出城的蔡休阻止了。
蔡休小跑著迎上前去,深揖道:“賊勢兇悍,多謝屠將軍援手。”
自龐岱被俘後,屠瓊就成了左襲麾下前鋒,他立功心切,急問道:“蕭暥去哪裡了?”
“蕭……蕭暥?”趙洪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可是剛才性命攸關之際,他哪還顧得上敵軍往哪裡撤。
還是蔡休的反應快,道:“蕭暥要南下與魏西陵合兵,當是往南去了。”
龐岱大槊一揮,“給我追!”
***
江陽城北的樹林裡,蕭暥駐馬望著滾滾煙塵往南而去。
雲越不解道,“主公,你怎麼知道屠瓊會率兵突然殺來?”
蕭暥思忖道:“侯城的勝利只是誘餌,左襲是想等我軍長途跋涉疲憊之際,再來收網。他不在江陽附近埋伏,是怕被我軍斥候探知,我猜他應該是埋伏在江陽郡北十幾裡處的密林裡,只是沒想到江陽郡兵太不禁打。連拖住我軍等待援兵都做不到。”
“他也沒有料到主公會突然撤兵吧?”
蕭暥在戰場上有一種近乎野獸般的敏銳直覺。如果剛才他沒有撤兵,放棄進城的計劃,等到屠瓊兵至,前後夾擊,後果不堪設想。
“主公,我們接下來去哪裡?”丙南問。
他們只有幾百人,眼下行蹤已露,再南下涿鹿必定重重阻截。
蕭暥道:“我們去江陽。”
什麼?!雲越和丙南同時一驚,還回去?
但一想就明白了蕭暥的用意。
屠瓊率軍往南追去,南下之路必是十面埋伏。但左襲不會料到他們竟殺了個回馬槍。
進江陽可以補充糧草,修整軍隊。將士們可以睡個好覺,養足精神。
果然,如蕭暥所料,蔡休他們根本就沒料到蕭暥會回戈一擊。早就已經被擊潰的郡兵頓時土崩瓦解。蕭暥擒獲蔡休趙洪等人,同時下令駐紮江陽。
入夜,士兵們吃飽喝足後進入了夢鄉,明天一早,等待他們的又是新的跋涉征程。必須養精蓄銳。但蕭暥、雲越、丙南等將領都沒睡。
連枝銅燈將郡府大堂照得通明,蕭暥站在幽州輿圖前陷入了沉思。
他們兵少,江陽不能久守,必須儘快轉進。目前有兩條路可走。
一、出江陽後,轉向東北,進入祁嶺山脈,利用複雜的地形進行大迂迴,這樣可擺脫左襲的圍追阻截,但是這條路線逶迤曲折,跋涉頗廢時日,恐怕不能按時趕到涿鹿,與魏西陵會師。
二、出江陽後沿著渝水南下,直奔涿鹿。路線最短,兩天內足以趕到涿鹿。但這條路上左襲必定佈下了重兵,可以說是十面埋伏,等著他往裡鑽。
在走那條路線上雲越和丙南意見相左。
雲越認為應該迂迴前行,藉助地形拋開追兵。而且他們人數少,只有幾百人,都是輕兵,沒有輜重,進了山轉進靈活,甚至可以隱去無蹤,而左襲大隊人馬,進山後,糧草輜重拖累,行動遲緩,轉進困難。進山是最好的擺脫追兵的方法,只是時日上,要比走直道遲上三五日。
丙南則認為,左襲根本不用率兵進山,他只要在祁嶺山口設一支伏兵,等到他們翻山越嶺出來,以逸待勞,便可一舉擊潰。
兩人爭執不下,都看向了蕭暥。請主公定奪。
蕭暥道:“既然走兩條道都有被伏擊阻截的風險,那就走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