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血夜。
一聽到這幾個字,所有人的臉色都頓時凝固了。
兩個月前, 大梁城的那一場慘烈的浩劫讓人記憶猶新。蕭暥快刀斬亂麻, 將鄭國舅一黨盡數剿滅,牽連無數, 一夜間血流漂杵,屍橫遍地。
那個老修士臉色慘青,聲音都帶著顫意,“你……難道你是蕭暥?”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北宮潯的兩隻眼睛更是瞪得跟銅鈴一樣。
蕭暥面容上的繡紋還沒有褪去,火光映得他一張俊美異常的臉容似神似妖。
自從穿越以來,蕭暥一直避免走前世的老路, 能做的退讓都做了,能忍的都忍了, 但是你們還要咄咄相逼,既然如此,西京的那把火躲不了,那就燒起來罷。
“是我。”他淡淡道,
他此言一出,眾人頓時目瞪口呆。
“京城流血夜。”老修士顫抖著嗓子,“伏屍滿城,血流百里……”
“都是我做的。”蕭暥乾脆道。
他話音未落,人群中一個方額闊面的漢子聲嘶力竭道,“蕭暥!聽說你棄惡從善,看來全是裝的,京城流血夜,烏鴉在大梁城上空盤旋三日,蕭暥你還嫌殺孽不夠重嗎?!”
“你想步後塵也可以!”蕭暥眼梢一挑,
那人頓時臉色一僵,縮回人群裡,心有不甘地恨恨看著他。
眾人一時間都噤若寒蟬。
蕭暥持劍往前走,一身凜冽的黑衣,臉色蒼白,目光寒烈,一雙眼睛更是邪妄非凡,眉梢眼底縈繞嫵媚的繡紋,肅殺中透出妖治,看得人魂飛天外。
眾暴徒竟被逼得步步後退,紛紛向兩側避開。
雲越和北宮潯本來還打算廝殺一番,萬沒料到就這樣毫無阻礙地來到了擷芳閣前。站在擷芳閣前就能感到裡面的炙熱,樓裡的熱焰陣陣噴出,空氣就像開始融化一般。蕭暥心中惶然,不知道此時謝映之和魏瑄是否還活著。
樓內兇險難料,他快速遴選了十名銳士,下令道,“雲越,你帶其他人守在外面,保護世子和蘇先生等。”
雲越道:“我和你一起進去!”
北宮潯也不滿,“蕭將軍看不起人了罷,我堂堂世子,怎麼要人保護?”
蘇鈺也抖著嗓子道,“我也要進去,玄首還在裡面!”
蕭暥頭大,嚴格來說,除了雲越,其他兩位是可以不聽他的。其實他讓雲越留在外面是有考慮的,一來,如果他們進去後出了什麼事情,雲越在外面還可以作為接應,二來,他需要有人盯著這些明華宗的信徒,他不想自己帶人進擷芳閣後,還沒救出謝映之和魏瑄,就被這些明華宗的信徒在背後捅了一刀,堵死在裡面。
“服從命令。”蕭暥道,這會兒沒工夫詳細解釋。
然後他又穩住北宮潯,“世子留下坐鎮,看住明華宗的人,保護這些賓客們,責任重大。”
至於蘇鈺,蕭暥見他一臉執拗,沒辦法,就帶他進去罷。
擷芳閣內煙霧瀰漫,到處燃燒著火焰,不斷地有燒斷的橫樑廊柱從上方砸下來,地上到處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和石人俑,一腳踩下去還能踩碎一片的血蜈蚣幹殼。
蕭暥看到近旁有一個水缸,下令在眾人把衣衫打溼,再用溼布捂住口鼻。
空中瀰漫著燒糊的焦臭味,嗆得他喘不過氣,胸中翻滾著血腥氣更濃重了,他緊抿住堅冰般的唇,把一口血強嚥下去。好在蕭暥的目力極好,在煙塵遍佈中,他在擷芳閣坍塌了一大半的中央舞臺上看到了那一襲如雪的白衣。
此刻,謝映之正懷抱著魏瑄。魏瑄雙眼緊閉,衣衫褪到胸前,清透的鎖骨下方,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團被灼燒的黑紫色焦痕。謝映之如冰玉般的手正按在他胸口,指尖上似乎凝聚起如同冰靈寒霧般的微芒。
他凝著長眉,額前幾縷凌亂的髮絲垂落下來,遮住秀逸的臉容。仙人落拓,白衣染塵。然而他的神色卻依舊寧靜如月照寒江,周圍的混亂動盪都被隔絕在千里之外。清濡純淨的真氣正源源不斷地從他手中輸送到魏瑄體內,春風化雨般引導著他體內暴走的玄火真氣。
蕭暥從來沒見過,這世間能有人如此臨危不亂,便是身處危樓火海,卻如閒庭觀風雨。
蘇鈺喉頭一哽,從沒見過謝映之這個樣子,頓時失控衝上前去,“玄首!”
“別過去!”蕭暥眼疾手快一把拽開他,與此同時,一根粗壯的橫樑終於支援不住了,帶著滾滾火焰嘩啦一聲折斷下來。
蕭暥就地一個翻滾,避過幾處騰起的烈焰,躍到了謝映之身邊。
他一邊拍滅身上餘焰,一邊急切道,“這裡就要塌了,你們趕緊跟我出去!”
謝映之沒有說話,他的眉心凝著細汗,手中隱隱的微光更甚。
蕭暥立即明白了,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但是環顧四周,火勢越來越烈,竄起的火苗已經點燃了舞臺四周的紗幔,從四面向他們包圍過來。
他當機立斷,對屬下銳士道,“立即將那個水缸移過來。”
蘇鈺此時也跌跌撞撞過來了,一見到謝映之正在渡氣,不敢打擾他。
接著他就看到謝映之懷中魏瑄的臉容,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魏瑄的臉頰上不僅蜿蜒纏繞著藤蔓的繡紋,在他的眉心處,竟還隱隱潛伏著一道火焰般妖異的印記。那印記隨著他體內的玄火真氣的流動,時隱時現。
“這是什麼東西?”他心中湧起一種不祥。
“今日之事,你就當沒有看到。”謝映之隨手輕輕拂過,那紅光微微一顫就漸漸暗弱了下去。
他微微斂眉道,“此事我會查清。”
蕭暥見他開口說話,料想應該已經事閉,忙問,“晉王沒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