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萬籟俱寂,風雪正盛。
戰馬在原地焦躁不安地來回踏步,打著響鼻。顯得山嶺間更為寂靜、肅殺。
雪無聲地落到魏西陵玄冷的肩甲上,已積起了一層冰霜。
眼前煙水茫茫,江風撲面。此生故人長絕,後會無期。
他感到眼中有熾燙的熱意,才猛地回過神來,只覺得心如刀割。默默攥緊拳,手中並沒有那薄薄的信紙,指端傳來的是長劍堅硬寒涼的質感,讓他猛地警醒。
林間正大雪紛飛,朔風吹不散隔世的離恨。
他猛然想起,剛才蕭暥說,要沿著蘇蘇的腳印去找阿季。緊接著,林中突如其來地,就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他環顧四周,才發現所有人都靜默站在原地。
林間雪紛紛揚揚,落下如灰,這些士兵身上積了厚厚一層,都已經成了凝結不動的雪人。
莫非剛才那一刻,他們都中了幻術?但若是幻術,為何如此逼真,猶如親身經歷過般痛徹心扉。
“阿暥!”他沒見到蕭暥。
清冷的聲音在山嶺間寂然迴盪。
他看到自己剛才給蕭暥裹身上的披風正掛在馬背。
雪地上有淺淺的腳印,漸行漸遠……
魏西陵的心劇烈地一震。
風雪之中,蕭暥一個人跑去哪裡了?
他來不及多想,跨上戰馬就追了上去。
***
林中風雪越來越急,平靜的湖水漸漸波翻浪湧。
那黑袍人掠了一眼石臺上眉心緊蹙的魏瑄,徐徐道:“他越陷越深了,將會把這林中的人都捲入境中。”
“主君,若是困在境中出不來會怎麼樣?”賀紫湄問。
“那就會永遠留在這林間,成為殉葬的人俑。”
“但是……”
黑袍人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麼,“但是如果心志足夠堅韌,就能破境。”
雪無聲落在黑沉沉的湖面,他的聲音幽深陰沉:“魏曠不信鬼神,沒有執念,所以這溯回之境也只是稍稍讓他迷神片刻。這沒什麼可意外的。”
就在這時,寂靜的林間傳來鎖鏈摩擦著岩石的清響。
隨著魏瑄無意識的掙動,鐵鏈繃緊了,清瘦的手腕被勒扯出兩道紅痕,他面如寒冰,長眉緊蹙,石臺上散落斑駁的血點。
黑袍人嘆道,“他自己都神智不清了,卻還想保別人。”
賀紫湄疑道:“主君是說他被困在這溯回之境中,還能維持幾分清醒的意識?”
黑袍人淡然道:“維持不了多久了,取我的覆雪琴來。”
***
林中靜得連雪落下的簌簌聲都清晰可聞,
蕭暥衣衫單薄,為了行動敏捷,他沒有穿那厚重的披風,現在發現真是個錯誤,這地方冰天雪地,他被凍得渾身僵硬,胸前冰涼,寒冷的空氣吸入肺裡,烈烈生疼。
剛才林間寂靜下來的一瞬間,所有人、包括魏西陵都似乎入了魘。怎麼叫也叫不醒。
他不知道為何獨獨他沒事,可能謝玄首以往給他畫過什麼符咒?或者他身上還留著那狗尾巴花的繡紋,他被當做自己人了?
這種情況下,他繼續留在原地也有沒用。
這地方必有古怪,只有把這幕後作怪的東西揪出來,才能讓他們醒來。
雪地上蘇蘇的腳印就要消失了。他沒有時間多想,一路飛奔。
疾行片刻後,他來到了一片湖灘前。
大雪覆蓋,遠近白茫茫一片,湖灘上散落著十幾座石子堆累起的不知何年留下的經塔。
蕭暥忽然想到阿迦羅說過。當年他的母親離世,他尋來溯回地找她,就到過這裡。
根據阿迦羅當時的描述,湖灘邊還有一片峽谷叢林。阿迦羅當時就是到了這裡,馬匹受驚,不願意再往前走了。
哪怕是寒冬,從谷中吹來的風依舊帶著草木腐朽的氣息。
蘇蘇顯然是往裡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