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幾名奔狼衛默默地走了開去。
營帳裡,魏瑄用乾草給蘇蘇做了個簡單的貓窩,蘇蘇正嫌棄地撓著草墊不肯進去,帳簾忽然掀開了,帶進一陣冷風。
“我可以進來嗎?”維丹話那麼說,腳已經跨進了帳裡,“我睡不著,來看看你的貓。”
今夜阿迦羅忽然放退出了單于之位的爭奪。對維丹來說,忽然失去了目標。
阿迦羅選擇了星辰和月亮,卻把空蕩蕩的草原和大漠留給了他。
維丹心裡憋得慌,想找人說說話,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想到了這個剛認識的西域青年。
他身上幽淡的宮香,他優雅的舉止,讓維丹感到和他相處非常舒服。
蘇蘇顯然不買賬,白了他一眼,一縱身鑽進草窩,給他一個屁股。
魏瑄揉了揉蘇蘇的腦袋,他心思通透,當然知道維丹的醉翁之意。微笑道:“王子來得正好,我煮了柑橘茶,秋冬可以降燥潤喉。”
爐上水聲微沸。他用一塊棉布裹住壺柄,提起茶壺。
桌案上有兩個陶土茶杯,古拙素樸,毫無美感,只有他挽起袖子斟茶的動作優雅從容,讓人賞心悅目。
維丹看得不禁有些出神。
“我有馬奶酒。你要不要嚐嚐?”他忽然想起來道。
魏瑄笑:“我不喝酒。”
他還沒有成人禮,不能喝酒。
他把茶杯遞給維丹道:“我看王子是有心事,想找人說說。”
觀人觀心,蒼冥秘術中有觀心術,魏瑄修習尚不深,目前也就只能做到察言觀色,見微知著。
維丹已經憋在心裡很久了,脫口道:“我其實不想跟阿迦羅爭這單于的位置。”
魏瑄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霎,道:“王子不想當單于?”
維丹道:“我原本就挺佩服他,拿得起也放得下,以往他是草原第一勇士,父王最看得起他,王庭裡所有人都以為他必定是將來的大單于,將帶領著北狄的勇士們馳騁草原大漠,我那時根本就沒有想過有一天父王會讓我當少狼主。”
魏瑄眸光深邃:“但我聽說,草原上不容許失敗。”
維丹點頭:“秋狩他沒能拿下魁首,之後烏赫出逃,他也沒能帶回鐵鞭,一連的失敗打擊了單于對他的信任。當然還有……”
當然還有穆碩的挑唆,但這他不能說。
魏瑄不動聲色聽著,這兩次阿迦羅怕都是敗給了蕭暥。像他那麼自負的人,必然是不甘心的,還有什麼比征服蕭暥更能給他滿足,難道是這個原因?
維丹喝著柑橘茶,氤氳的熱氣中,他語調間有幾分頹然之意。
“今夜我挺羨慕他的,能和心儀之人在月神廟成婚。”
火光下,魏瑄眸色一閃:“成婚?和誰?”
維丹道:“一名中原的琴師,姿容極美。”
杯中的茶水微微潑濺出來。
再優雅的儀態,再從容的舉止,都在一瞬間碎裂了一地。
魏瑄墨澈的眸子裡凝起幽冷的餘焰,如同皎潔的清瓷上綻開一道不易察覺的細縫。
*** *** ***
一進大帳,蕭暥頓時愣住了,這什麼畫風?這是……婚房?
地上鋪著紋飾繁複的西域地毯,華麗的妝臺上擺滿了各色珍玩寶器,大帳正中的胡床上垂著紅色的紗幔,嶄新的獸皮毯上還放置著兩個八寶盒,這是中原地區成親時的習俗,不知道阿迦羅是從哪裡打聽來的。
床榻前的胡桌上還置著酒菜,正中一隻完整的烤羊羔正金黃冒油。蕭暥留意到那兩個酒杯上還牽著紅繩,太陽穴一陣發跳。
不大妙啊,這是做什麼,要洞房?
蕭暥轉身就想出去,正好就撞在了阿迦羅懷裡,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牢牢圈住。
阿迦羅低頭啄了下他的髮間,道:“餓了罷?先吃。”
蕭暥:唔……
竟然無法反駁。
他折騰了大半天早就餓過勁了。
本著吃飽了有力氣打架的念頭,某狐狸大咧咧往桌案前一坐。
菜色非常豐盛,牛肚、羊血腸、烤羊排、鹿肉湯,都是草原特色菜。道道都是大菜,量還足。
阿迦羅早就發現,此人只有在吃東西時才會稍稍放下點敵意。
吃飽喝足後,蕭暥覺得今天一場大戲後,該談談正事了。
“世子,幾天後維丹就要加封,一旦……”
“時候不早。”阿迦羅打斷他,貼著他身坐下,抬手就去解他頸間的多寶鎏金珠鏈:“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