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聞訊過來,問,“客官要什麼?”
北宮潯頗為不服地指著兩碗米線,“店家,為什麼我的碗裡清湯寡水,不能這樣厚此薄彼罷?”
小二客氣道,“兩位點的都是清湯米線啊,沒有錯。”
什麼?清湯米線?
北宮潯一愣。這麼摳門?
魏瑄立即道,“是我點的,我沒有考慮周到,沒想到北宮世子也一起來,錢沒帶夠,所以就點了清湯米線。”
北宮潯不滿,“錢不夠跟我說啊,逞能做什麼,來來。”他衝小二招招手,指著蕭暥的碗裡,“給我照著他這份,也來一份。”
小二搖頭道,“成不了。”
北宮潯臉一黑,手拍桌案,“你這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隨即他就聽到蕭暥低咳了聲。
北宮潯壓下火氣,難得心平氣和地問,“為什麼不行?”
小二看向魏瑄,道,“這些食材都是這位公子自己帶的。”
“什麼?”北宮潯眼睛稜起,“自己帶的?”
魏瑄默默地拿出了一個小食匣,又給蕭暥碗裡添了粉蒸牛肉,然後把餘下的添到自己碗裡。
蕭暥這時才恍然,原來魏瑄提前做好了澆頭!
果然,這才是小魏瑄的風格!
唔,他嚐了嚐,手藝更好了。
蕭暥吃了幾口,看著一臉黑線的北宮潯,道,“我也吃不完,北宮世子你……”
沒料到北宮潯根本沒打算客氣,“好好,我嚐嚐。”
說著就去挑蕭暥碗裡剩下的牛肉,被魏瑄一筷壓住,“世子,我這邊還有。”
北宮潯只有默默收了筷,扒過食匣,把底下的剩菜一股腦兒掃到自己碗裡。
此時已經是月上中天。
河邊種著柳樹,有青年男女站在樹下放祈願燈。
北宮潯瞥了一眼,道,“今天是七月初七,沐蘭會,待會兒我們去邀月樓。那裡的酒香,姑娘歌唱得好。”
蕭暥提醒道,“世子,殿下明年加冠。”
在大雍朝,加冠等於成年,男子加冠以後才能去歌樓酒肆煙花地。
北宮潯大咧咧道,“管這些破規矩做什麼,現在這世道就要及時行樂,今天是沐蘭會,想做什麼就做,喜歡誰就說,兵荒馬亂裡朝不保夕,說不定都沒過幾次沐蘭節,就得過中元節了。不然為啥前後只差幾天呢?”
蕭暥真想堵住他的嘴。
他這幾天又是趕路又是參賽,本來就身體不適,被北宮潯這張烏鴉嘴說的心中隱隱有些悽然。
北宮潯又笑嘻嘻湊近蕭暥耳邊道,“蕭將軍若是顧忌小殿下,那我們不去煙花地,我還有個絕好的去處,離這裡不遠,不喝酒不找姑娘,但有更銷魂的玩意兒,要不我去打探一下?”
***
北宮潯走後,四周一下子清閒了下來。
不遠處的草地上,有人鋪上涼蓆,盤膝而坐,膝頭一架蕉葉古琴,清冷的琴聲就隨著夜風飄散過來,和這草叢間幽幽蟲鳴。
夏夜的涼風徐徐吹來。
河水映著月影,河面上漂浮著一盞盞幽幽瑩瑩的蓮燈。無數的燭火倒影在水裡,像天上的銀河傾瀉下來,遙落人間。
蕭暥心道,想不到這大梁的百姓也那麼熱衷於放河燈。
他吃著米線,看著那逶迤而去的河燈,恍然間有種熟悉的感覺。
還記起少年時在江南時,沐蘭會修禊,他和魏西陵一起坐在草地上,烤魚吃。
江南水網密集,百姓們流行放河燈祈願,以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平安如意。
他們當時也放了一個祈願的河燈。
看著那一點流火隨波而去的時候,蕭暥問魏西陵祈了什麼願?
魏西陵道:“家國平安。”
蕭暥暗暗嘆了口氣,看來不大準啊,因為三年後,就是蘭臺之變的烽火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