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瀟瀟,孤燈淡影,飄飄渺渺地落射在屏風上。青衫白衣層層疊在一起,像一番錯落的山水。
謝映之的手指秀勁有力,順著蕭暥的肌骨揉捏。相比雲越的按捏,謝映之對穴位把握不僅更為精確,那手指纖長靈動如游魚戲水,用勁巧妙,指尖拂過之處,彷彿有一股暖意順著經脈流向四肢百骸。
只片刻,他兩頰氳紅肌膚上浮起一層薄汗。
蕭暥身殘志堅地掙扎了幾下,就繳械投降了,抱著被褥舒服地哼哼唧唧。又被謝映之輕巧地翻過身來。
幽燈下,謝映之坐在榻前,他身上只著一件薄透的絲袍,闇昧的燭光彷彿透過雲霧,若隱若現照出秀逸的身形。
如孤瑟的殘冬裡,一抹柔亮的春色。
“先生,你冷不冷?”蕭暥說著扯了扯謝映之的衣袖。
他這是純屬手欠。
恰好謝映之正起身,這一起一落之間,本來就鬆垮的薄衫如流水落花般散開了。
蕭暥傻眼了,他怎麼老扯人衣服。
“不是,我沒有。”他眼梢又不老實地習慣性挑起,靠……
薄霧散去,剛才隱於霧後的秀美山色完全展露出來,如霞色煙川,華光清遠,人間勝景,雖世上風月,山河萬里,不及其一。
難得一見的風華,蕭暥看得怔住了,目光順著流暢的肩線,精妙如雕琢的鎖骨,瑩潤似玉的胸膛一路流去……
忽然眼前清風蕩起,雪白的衣袖如流雲般掠過,燭火隨之熄滅。
謝映之掩上衣衫,室內已是一片幽寧。
黑暗中,蕭暥這才回過神來,這回完蛋了。作大死了,讓你手欠!
換是別人,蕭暥還能厚著臉皮心想反正都是男人,愛看不看,軍營裡光著膀子赤著上身的糙漢子多得去了。
問題是這位是玄門大佬啊!
就近了說,北宮潯的鹹豬手現在有沒有恢復知覺都不好說。
而且謝玄首即便是炎夏,都穿得嚴絲密縫,寸縷不漏的!更別說平時,他出門都戴幕籬,連臉容都不露的,不容窺伺,不許輕瀆。
現在,他幹了什麼好事……
蕭暥卷著被褥表示:我沒看見,什麼都沒看到嗷。
隨即背後微微一涼,被褥被靜靜掀起了。
蕭暥不敢動,他剛乾了壞事,現在身體僵硬地躺死狐狸。
他感到有人在身邊輕輕躺下。
一縷清雅幽玄的孤香縈繞上來,如山林水澤間的氣息怡人肺腑。
蕭暥一動都不敢動。腦子裡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此起彼伏。
他覺得自己該解釋一下:“先生,剛才我什麼也……”
鬼才信你沒看到。
他有點委屈:“我就看到你上身,燭火就滅了。”
謝映之似笑非笑,“主公還想看下面?”
“不是。”蕭暥臉頰一熱。
等等,這是謝映之啊!
以前謝映之給他上藥,他滿身的繡紋被謝映之反反覆覆,翻來覆去地又看又撫弄,還頗有點玩賞的雅趣。什麼時候見他不好意思了?他看得光明正大!
這樣的謝玄首會因為走光而想不開?不存在的!
謝映之也根本不在意被蕭暥看到了身體。他當即滅了燭火,是因為他鎖骨下方的劍傷,一時間來不及用障眼法了。
他沒想到魏瑄的秘術已經達到了這種境界,而帝王之劍傳說是以太墟之玄鐵鑄成,以鎮河山的傳國重器,本身就具有很強的殺伐之氣,又被蒼冥族用暗系秘術了浸漬了七年。
這三者相加,若是普通人,接觸劍風即刻斃命,謝映之雖然不是常人,但這一劍卻實實在在刺入了他的身體,深入血肉。如要儘快痊癒,他就需要閉關半月修養。
可是天下紛擾,根本不可能有半個月時間修養。
自從潛龍局後,他先去了廣原嶺走了一趟,隨即又南下接蕭暥回京。
雖然若他不去接蕭暥,魏西陵也一定會派劉武帶親衛護送蕭暥回大梁,但謝映之洞徹人心。
他了解去國離鄉,孤身北上,歸期遙遙的滿懷惆悵,他也知道那人心底的所思所念。
魏西陵那些比他自己還寡言少語的親衛至多能護蕭暥安全。謝映之想給他一個能在路上陪他看山看水的人。
在那場即將到來的決戰之前,尚有一程無憂無慮的時光,在戎馬倥傯間,看桃李春風,江山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