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尚宮嘴唇動了動, 蕊娘聽不清, 又湊近了些。
沒想到, 薛尚宮突然啐了她一口, 帶血的口水吐在蕊孃的衣襟上, 驚得她向後一退。
“給臉不要臉,接著打!”
慎刑司裡,平時宮人不算少,只是今天大夥都知道太后要處置人,一個個明哲保身,管事的乾脆稱病躲開了去,一些灑掃的小宮人也不敢露面,縮在兩側排房裡不露臉。
偌大一個慎刑司庭院,竟只有三個人作威作福。
薛尚宮已經發不出什麼聲音,像一個沒有痛覺的軀殼。
她恍惚地想著,今日,可能實在是等不到皇后娘娘了……
枝頭雀兒被肅殺之氣驚起,撲動著翅膀逃離了這血腥味瀰漫的地方,空氣中只剩下沉悶的杖刑之聲,和蕊娘計數時尖酸刻薄的聲線。
“十一,離三十杖還遠呢。”
……
行至鳳梧宮門口,雲舟忽然想到什麼,一個轉身,對著鳳梧宮大殿周圍的虛空喊話。
“跟著本宮。”
說完,雲舟轉身上了鳳輦,立即朝慎刑司去。
果不出她所料,慎刑司外,有宮中禁衛把守,禁衛軍前頭,站著個有些佝僂的身影,是內監總管徐良。
徐良面上恭敬笑著,蒼老如干樹皮似的臉上擠出橫七豎八的褶皺來。
“皇后娘娘,慎刑司這種地方太血腥,髒了娘娘的繡鞋,可進不得啊。”
春錦和小釵跟在雲舟身後,春錦之前一直在薛尚宮手下,受到頗多照拂,與其情意深厚,她憂心薛尚宮的性命,急道:“徐總管,皇后娘娘的路你也敢攔?”
徐良輕蔑地瞪了春錦一眼,依舊是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老奴可沒有那樣的膽子,是太后娘娘的懿旨在慎刑司處置罪奴,不許任何人打擾,老奴也沒有辦法,只能斗膽得罪皇后娘娘了,娘娘要是不高興,去寧和宮裡與太后她老人家說道說道,老奴得了太后的準話,立刻帶娘娘進去。”
他還故意拉著長音,語氣陰陽怪氣。
小釵氣得不行:“去寧和宮再回來,人都死透了!”說著,就要往前衝。
然而徐良身後的禁軍忽然拔出了佩刀。
他們雖然不敢對皇后拔刀,刀鋒都衝著小釵,幾排人堵在那,一堵牆似的,拖延著時間。
雲舟從鳳輦上下來,面色冷冷的,沒和徐良說什麼,只是一揮手,身後突然從宮牆上跳下兩個黑色的身影。
其中一個正是玄羽。
玄羽站在雲舟身前,緩緩拔出了劍。
徐良本來還頗得意,在見到玄羽的一瞬間臉色忽然黑了下來。
雲舟眼眸微挪,從徐良臉上轉到他身後的禁軍臉上:“本宮倒要瞧瞧,今天誰敢和烏鵲營拔刀。”
禁軍侍衛們不安地面面相覷,但太后的命令他們也不敢違背,真是進退兩難,只是就算他們遲疑不讓,普通侍衛如何是烏鵲營的對手?
“玄羽,開路。”
“是,娘娘。”
玄羽在瞬間出手,捏住一名侍衛的脖頸,指尖不知如何使力一按,那人便瞬間失去了戰鬥力,癱軟著倒了下去。
他帶著烏鵲營的手下,像破開空氣的利刃,毫無阻礙的向前清出一條道路。
雲舟帶著春錦和小釵,在黑衣人開出的路上暢通無阻的疾行,三片柔美的衣角在春風裡隨著急切的腳步翻飛。
雲舟幾乎跑了起來,鳳冠的垂珠搖曳著,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響。
慎刑司內,薛尚宮又受了十杖,那太監停下來看蕊娘。
若一句也問不出來,怎麼去向太后邀功?
蕊娘又氣又急,欲動手去薅起薛尚宮的頭顱繼續逼問,尖瘦的手指剛抓住她的頭髮,她忽然間眼前一花,一影金黃色華麗光芒倏忽之間躍入眼簾。
沒等蕊娘反應過來,只覺胸口一記悶痛,她已被人踹翻在地。?0?3?3?9?0?2?0?9
蕊娘大驚,而後大怒。
“誰……”
她剛要破口大罵,結果看清了來人,將話硬嚥了回去。
將她踹倒的,正是如今鳳梧宮的主人。
雲舟看著倒地的蕊娘,只覺胸口激盪,她從小到大,從不苛待宮人,更沒對宮女動過手,這是她第一次親自教訓下人。
她也顧不上蕊娘,三兩步走到刑凳邊,俯下身在薛尚宮身邊喚了一聲。
“薛尚宮,你聽得見嗎?我來了,沒事了。”
薛尚宮耳朵微微動了動,而後扒在凳沿的手指顫了顫,但沒能睜開眼睛。
“快把薛尚宮扶到屋子裡去,馬上去御醫院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