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何人說過吳國人是奴隸?”齊荀站在公堂中央,銳利的眼睛從一堆衙門人身上掃過,話問出來,竟然沒有一個敢回答。

誰都能看出來這人不尋常,既然看出來了,也沒有人願意送死。

“所謂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自古以來都是這麼個理。”師爺牙槽子都快擱不下去了,硬著頭皮撐著,眼睛一直往齊荀腰間掛的那塊飾品上看。

上一回將玉佩給了北三之後,齊荀就選了個簡單的玉件兒掛在身上,倒也不是隨便掛的,是有講究的,掛的是一枚刻有梅花印記的玉佩。

許家的家徽就是梅花,師爺的眼力很好,那梅花印記瞧的特別清楚,瞧清楚了也就沒有覺得害怕,反而還寬了心,既然是許家來的人,那就好辦。

“若是公子想要那男娃,下官這就讓人去提出來,不過……”師爺的臉變的特快,轉眼間一副狗腿模樣,弓腰到了齊荀跟前,客氣地說道,“公子若是想要勞力,這十歲的娃也頂不上啥,最近我這兒倒是收了一批,公子不嫌棄,奴才都給送給公子如何?”

吳國戰敗之後,抓來的百姓暗地裡都被當成奴隸在販賣,眼下馬上又是一場大戰,誰又願意讓自己上去送死,關鍵時候,一個奴隸說不定就能頂自己一條命,但就算如此,要的都是成年人,師爺說的沒錯,十歲的小娃根本頂不上啥。

可誰知道戰爭要打多久?說不定幾年過去了,那男孩也能賣錢了呢。

師爺之所以能交出家底,因為這事兒上面最大的頭頭是許家,駐守在吳國城門的是許國樑的下屬劉峰青,不單是王大頭當初所說的,什麼東西能進什麼東西不能進,全憑劉峰青說了算,實則,人也一樣,吳國戰敗之後,什麼樣的人去哪裡,也都是他說了算。

師爺雖然想不通許家為何來了這等小縣城來要人,但想想,此處離吳國最近,怕又是出現了什麼暴動,死了人折了兵力,才到了這裡來要人。

當初這些人都是他們以明碼實價一個一個買下來的,一直都是在內部倒騰買賣,有參軍義務的人家如今價錢已經開到了很高,牢房裡的人也賣了大半,本錢早就賺了回來,若許氏要人,即便把剩下的全部都給了,也不會虧。

齊荀沒有說話,臉色繃的厲害,若不是如今在外,還沒有牽出後面的大頭,跟前的師爺恐怕早就人頭落地,竟然還不止一個,他倒要看看,這些人揹著他,在暗箱裡操作的是什麼名堂。

師爺見齊荀沒說話,轉頭就衝著被北三摔在地上的黑鬍子說道,“趕緊地,去將人都給我領上來,今兒大東家要人,咱們豈能不給!”

這話算是點明瞭齊荀的’身份’,黑鬍子愣了半晌,臉色一陣蒼白,跌跌撞撞地就往地牢裡趕去,能讓師爺稱為大東家還能有誰?今夜來的怕就是許家的人啊,他怎麼就這麼不長眼!

黑鬍子扇了自己兩耳光,恨自己怎就沒有師爺那般識人的眼光,一身的後怕,到了地牢裡,便將內心的煩躁發洩到了吳國人的身上,一鞭子一鞭子的抽下去,到了跟前了,還能聽到人群中的慘叫。

堂上被黑鬍子帶上來的吳國人,身上無一不帶著鞭痕,血粘著衣衫,個個臉上都帶著驚慌,安嫻攥住齊荀袖口的手,移到他的掌心,微微地顫抖,這等殘忍之事,她還是頭一回見過。

以往手指劃個口子都能疼的哇哇叫,如今這些人身上的傷觸目驚心,而從他們臉上看到的除了驚慌就是害怕,半點兒嬌氣呼疼的神色都無,可想而知,是經歷了多少虐待與絕望。

“打了多少鞭子都記下了?”齊荀反手握住了安嫻的小手,護在掌心,對身邊的暗衛淡淡地說了一聲,暗衛恭敬地點完頭,便朝著跟前的黑鬍子走去。

齊荀一般不喜以暴制暴,但只要生了這個心,對方就不會有活命的機會。

黑鬍子八成還未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暗衛手裡的鞭子已經抽到了他身上,師爺嚇得跪在地上,起初還替黑鬍子求了情,可看到齊荀遞過來的冰冷眼神,立馬就住了嘴。

這回他與黑鬍子一樣,也不知道為何大東家就非要了他的命,能想到的就是剛才進門得罪了他的人。

鞭子抽在黑鬍子身上,一鞭子下去就沒有讓他站起來,一聲慘叫從黑鬍子嘴裡發出,賽過了剛才被他打的那些吳國人,齊荀想要一個人死,至今還沒有過例外,五鞭子過後,黑鬍子的聲音漸漸弱了些。醉酒的知縣被人剛請進來,就看到了這熱鬧的一幕,報信的人說是許家人來了,知縣這一路過來,都是用了跑的。

怎麼也沒想到剛到衙門,就看到了這樣的局面。

雖不知剛才黑鬍子是如何得罪了人,但也明白有時候要想一個人的命,往往也不會給你理由,這種事情他自己手上經歷過不少,又怎會不理解,權高壓死人,如今的齊國更是如此,如今他保自個兒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在這當口去為黑鬍子求情,只希望死了一個人之後,許家的公子爺能消了氣。

“這群狗東西,真是不長眼。”知縣從外頭弓腰進來,剛上臺階就給齊荀行了個大禮,頭抬起來,臉上的獻媚比師爺有過之而無不及,“下官不知大東家深夜到來,有失遠迎。”

齊荀的目光愈發的清冷,想那許國樑在自己跟前是個什麼樣,再看看跟前這些人,他倒沒有想到許家還能有這等威風,憑一個梅花印記就能讓人聞風喪膽了。

知縣話音剛落,就被身後的北三撞到了後腰上,往前幾個踉蹌,驚慌地回頭,就見北三抱著一吳國小娃在懷裡,這一下,知縣顧不得那人是意撞自己的還是無意撞自己的,只睜大了眼睛看著北三,“喲,這不是北三爺嗎?”

底下的人沒見過北三,可他這個知縣太熟悉了,衙門上下一年的鰲頭,大多都是靠著北家莊這種世家撐著,私底下也沒少同北三喝過酒,今夜這事,莫不成還有他什麼事?

“北三爺這大半夜的過來,怎的不提前通知一聲?”知縣對著北三時,臉上的笑就有些笑不下去了,往兒個見面了,那都是他北三爺給自己倒酒,今日要他給許家人低頭倒沒什麼,要對他北三爺低頭,這腰桿子就突然變得僵硬了。

知縣這一說,師爺也醒了神,往那北三公子的臉上猛地一陣瞧,拍了一下大腿,還真就是北三爺。

師爺也曾見過幾面,雖然沒與北三爺說上話,印象不大,但若是被誰提起來,他還是記得的,剛才眼拙,也是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想到像北三爺這種商戶,會來鬧衙門。

畢竟師爺不同於知縣,走狗做的久了,沒有什麼是不能屈的,如今北三爺與許家的人站在了一起,就不單單只是一個商戶那麼簡單,今非昔比,人家關係硬了,驕傲點是應當的。

“原來是北三爺,都怪小的眼拙,沒有認出來,既然咱們都是認識的人,那就好說話。”

北三瞥了他一眼,沒有接他的話茬兒,給半睡半醒的小福子灌了一杯茶,冷漠的態度,壓根兒就沒打算認他們,師爺沒討到好,正著急著,那頭黑鬍子在一頓鞭子下已經沒了氣,然而暗衛並沒有收手,適才他抽了那些人多少下就得受多少下,死了鞭屍也得挨夠了才行。

知縣與師爺心底頓時寒涼又惶恐,想自己這小廟到底是哪個地方得罪了許家,這些年來,只要是許家的事,他們從未怠慢過,雙手為許家沾過的血也不少,可今兒許家人一來,不問青紅皂白就要了人命,瞧眼下的局勢,怕是還沒有收手的打算了。

知縣儘管不敢明著埋冤許家人的做法,但心裡頭還是有想法的,回頭對正上方的齊荀恭手說道,“大人今日來,想必是小的有哪裡做的不好,還請大人明示,這些年來,咱們為許家做事,自來都是畢恭畢敬,不敢有一絲怠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大人念在這些情面上,今日就給小的一個痛快。”

知縣就認了那梅花印記,認準了齊荀就是許家人,無論是他的模樣,還是身邊的那些暗衛,也就只有洛陽城官家,才能養出這等氣勢之人。

“那就有勞大人了,有哪些功勞都寫出來,讓我過過目。”齊荀來了興致,面上的一片冰霜從始至終,就沒有斂下去,早就在瞧見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吳國人之後,心情已經沉到了谷底。

若是順慶在,一定能摸清齊荀,越是能淡定從容的與人說話,對方就越是有生命危險。

知縣愣了愣,斗膽兒對上齊荀淡然的目光,倒還真的瞧出了幾分期待,知縣平時也算是個精明人,不然也不會順風順水平安無事地混在現在,可如今那份精明就用在瞭如何討許家人歡心上,齊荀這話,就是給了他討取功名的好機會,橫豎都是許家人了,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未打仗之前,知縣替許家人擺平過不少底下百姓鬧出來的事,也就是所謂的平亂。

齊國如今強大,官府衙門更是如日中天,人春風得意之時,必定會有徇私枉法的事情發生,做的過分了,自然也有那不怕死的百姓出來生過事,就拿年前的那事來說,也是許家的人太過了,許家大公子路過此地,醉了酒,相中了一農戶的妻子,在大街上當場就將人給辦了,後來那女人跳河,相公上門討說法,又被衙門的人打死,幾個來回,反正一家人是死絕了,後來這事情鬧大,才惹了民憤,生了一場動亂。

還好,前來平反的也是許家人,官府的兵馬到了縣城,也是以他的名義去與亂民周旋,許家就交給了自己幾個從洛陽城帶來計程車兵,真正去與百姓剛的是他,不是許家,這情分總得算上。

其他小事就不計其數了,只要許家的那幾個公子哥兒從他縣城裡過,留下的所有爛攤子都是他來收。

對外的訊息也是他負責壓下來的,這樁樁件件,哪個不是情分?

知縣記性好,一頁紙都沒讓他寫完,搜光了腦子裡的東西不說,還添油加醋地將自己的功勞寫的比天高。

完事了交到齊荀的手上,滿滿的三頁紙,每一樁都寫的清清楚楚。

知縣的袖口沾了墨,特意用手指捻了捻,站在齊荀的身邊,等著他瞧完,適才寫完了這些之後,連他自個兒都被自己的忠心所感動,想來除了自個兒,怕是再也沒有第二個能對許家如此忠心耿耿的人了,知縣心頭有了底氣,語氣也沒了剛才的慌亂,“大人,小的所述,句句屬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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