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瀲同他視線相對,面色沉靜,分毫不顯,只微微一笑道,“孫侍衛有心了。”
“周瀲倒不知,這靖王府捉賊,竟能捉到旁人的枕邊處。”
孫五神色微微一凜,沉聲道,“周少爺這話又是何意?”
“卑職不過奉命查探,賊人狡詐,難免要多留幾份心思,才省得叫他逃脫出去。”
他說著,又在言語中暗暗敲打周瀲道,“周少爺是王爺座上貴客,同王爺自然是一心的。”
“自是如此,”周瀲神色坦然,半側了身子,手臂微抬,將謝執從身後攬進了懷裡,“只不過,我同我這心肝兒正在此處親熱,孫侍衛貿貿然闖進來,攪了好事不說,還驚擾了我的人。”
“難不成,這也是靖王府的待客之道?”
伏在他懷中的人瞧不清面目,只露了半片單薄肩膀,瑟瑟抖著,好似風中落葉一般,隱隱有些嗚咽動靜,聽上去的確嚇得不輕。
孫五瞧著這般情狀,一時也不免有些猶疑,心中原本三分的疑慮堪堪只剩了一分。
“卑職絕非故意攪擾,只是,”他頓了頓,語氣較先前和緩許多,視線卻仍未從謝執身上移開,“周少爺懷裡這位佳人,出現的甚是蹊蹺,不由得卑職警惕一二。”
周瀲抬起手,在謝執發上很輕地撫了撫,安慰一番後,再看向孫五的神情裡免不了帶了幾分尷尬,訕笑著低聲道,“孫侍衛有所不知,”
“阿執原是我屋裡頭的嬌客,最是撒嬌小性,素日裡就愛拈酸吃醋,我同旁的女子略說幾句話,她心裡頭不爽快,都要將我晾上三五日的。”
“今日我出門來赴宴,因著不方便同她講明,就隨意含糊兩句。”
“誰知她竟起了疑心,當我在外頭同人廝混,這才溜出府來尋我。”
“方才我在這巷子裡頭將人哄了半日,才將將哄好了些。”
“她膽子小,人又羞怯,孫侍衛這般氣勢,手中又攜了劍,她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實在是受了驚,才有此失儀之舉。”
“若是孫侍衛實在介意,”他將手虛虛攬在謝執肩頭,將人往懷中又輕輕按了按,“只好周某這廂替她賠個不是了。”
孫五聽了這番說辭,心中懷疑稍減,又免不了對周瀲生出了幾分鄙夷來。
這位周少爺一派芝蘭玉樹的樣子,骨子裡竟也是個好色之徒,叫房中人管束成這般模樣,還疼得好似心肝兒肉一般,瞧著就不是個能成氣候的。
兩人這般說了一場,周瀲懷中之人始終半埋著頭,臉微微側過一點,雪膚皓頸,雖未見眉眼,倒也的確有幾分美人的模樣。
這般模樣,想來也不是他們先前欲尋之人。
孫五心下有了判斷,對眼前兩人頃刻之間也沒了興趣,敷衍地略拱了拱手,便告辭了。
待人出了巷子口,漸漸走遠,連身形都瞧不見了,周瀲才好似火燎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
“謝,謝姑娘,”他的聲音慌亂微啞,方才同孫五對話時那份泰然統統不見了蹤影,“人已經走了。”
“你……你可以……”
可以從我身上起來了。
話畢,謝執抓在他腰間衣衫上的手指微松,鴉黑的發頂動了動,慢慢地抬起頭來,依舊半伏在周瀲懷中,微微仰起下巴,自下而上地看他。
大約是悶得久了,水墨畫就的眉眼裡盈了水色,長睫微顫,眼尾泛了層淺淺的紅。
周瀲對上這樣一雙眼,所有的話都堵回了口中,直接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微微屏住。
謝執瞧了他會兒,忽而一笑,像是新雪初綻。
“少爺方才不是喚得極順口?”
“現下怎麼又改作了‘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