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肩膀很輕地顫了顫,頃刻之間,眼尾處洇出很淺的薄紅,像經了雨的海棠殘瓣。
“少爺如此待人,同打發一隻叭兒狗,又有什麼分別?”
睫根沾上一層溼漉漉的水汽,謝執咬了咬下唇,紅著眼抬起頭。
“謝執雖身份微賤,卻也識趣。不是什麼小貓小狗,沒心沒肺,嗟來之食也肯吃得歡欣。”
“少爺既不喜,也不必多勉強。往後,我再不會在少爺面前多提一句。”
周瀲:“……”
是他低估謝執了。
對面人還在繼續,眼中水光盈盈,神情悽然,活像是被傷透了心。
見著周瀲要開口,並不願意給他機會,乾脆利落地拽著對方的衣袖捂了上去。
“少爺不必再出言相慰。”
他提了提唇角,帶出一抹慘淡的笑。
“從今往後,少爺便當我從未動過這般念頭吧。”
周瀲:“……”
被堵住嘴的周少爺面無表情地抬起手,給他鼓了鼓掌。
謝執挑了挑眉,眼底那一點隱約的水色倏忽之間收了回去,連帶著鬆開了掌中的衣袖。
“謝阿執,”周瀲深吸了口氣,問道,“你平時不替皇帝做事的時候,”
“嗯?”
“都在京城演話本子?”
一低頭一抬眼,一場《竇娥冤》都唱出來了。
無怪他先前能被謝執騙得團團轉。
這人究竟怎麼想出來的招?
“多謝少爺誇獎,”那雙泛紅的眼抬起,帶出一層薄薄的笑意,“謝執愧不敢當。”
“少爺若有意聽,”
“改日去了京城,謝執登臺,替少爺演一場。”
“……”周瀲扶了扶額,拿這人沒辦法,“那我先多謝你。”
“不必,”謝執抬起手腕,慢條斯理地撫了撫袖口,“少爺客氣。”
“所以呢,”他抬了抬眼,語調上揚,“少爺給個準話,到底成還是不成?”
周瀲看了一眼門外,外頭天色暗沉,風與雪漸漸停了,只一層厚厚的灰褐的雲擠在高處,要落不落。
“你要去哪,”他說著,隨手拿過謝執臂彎裡的斗篷,“我同你一道。”
茸毛的襯領從腕子上蹭過,微微泛起癢,謝執的手指微動了動,並未有旁的動作,任由周瀲將斗篷抽走。
“少爺是怕謝執跑了?”
話音未落,肩上驀地一暖,身前人虛虛地張開兩臂,將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手臂微微彎著,罩在兩側,像是懷抱的動作。
只有那麼一瞬,下一刻,那人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轉而落在謝執項間。
繫帶被捏在指間,規整繫好,打了一個很漂亮的結。
“對啊,”周瀲笑著,對他道,“怕你跑了。”
“又沒有繩子可綁,只好跟著。”
謝執:“……”
這人就記得個繩子!
他仰著下巴,避開周瀲的手,轉過身,斗篷一撩,捲了一蓬雪片進門。
“那少爺可要看緊了。”
“可別跟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