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讓我回去您身邊, 這自然是可以的。”沈希抬起頭,啞聲說道, “別說是女官, 縱然是給您做侍女我也是願意的。”
外間的雨已經小了,甚至隱隱有些放晴之勢。
可沈希心裡的雨卻越下越大。
她的情緒瀕臨崩潰, 連嗓音都是扯著的:“當初是您將我帶回東宮的,我又是您一手養大的,我對您的孺慕之情並不比宗室子弟要少一分一毫。”
蕭渡玄撫著她的後背,他闔上眼眸,輕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抱著沈希快步走出監牢,不顧她的掙扎與抗拒,直接將她抱進了鑾駕裡。
雨絲無聲地往下飄著,微微打溼了他的袖擺。
“我們都知道兩年前的事情其實是個意外,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更不是出自您的本意,”沈希的長睫顫抖,“您也說過,要我往前看,不要再困在過去裡了。”
她像是快要哭了。
可眼淚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都沒有落下來。
沈希微微地仰起了頭,她像是既絕望又崩潰,接著就是無盡的困惑:“可是我不明白,陛下。”
她低下眼睫的剎那,眸裡的光倏地破碎了。
蕭渡玄抬起手,他輕輕地撫上沈希的眼尾,終於是在那裡觸碰到了一片柔軟的溼潤。
一種名為憐惜的情緒就這樣生了出來。
她多可憐。自小就命途多舛,想到的都得不到,失去的都難以釋懷。
每當她好不容易得到些什麼,他還會無情地將之奪走。
但當蕭渡玄想為沈希拭去眼尾的淚水時,她推開了他。
她的推拒也是無力的,柔荑抵在他的衣襟,微弱又可憐地反抗著。
沈希微微側過臉,她深吸了幾次氣,才終於尋到將那句話說出來、說完整的勇氣。
“我真的不明白,我對您沒有男女之情,您對我也沒有男女之情。”她輕聲說道,“您為什麼一定要將我當作禁臠養在身邊呢?”
蕭渡玄下意識地說道:“不是那樣的,小希。”
但他還沒有說完,沈希就打斷了他。
她的情緒平靜了剎那,但崩潰壓抑的潮水很快又襲了上來。
沈希強忍淚意,說道:“這世上願意給您做嬪妾的人可太多了,您為什麼一定要逼迫我這樣呢?”
蕭渡玄扣住她手腕的指骨倏然頓住了。
他很難形容那一刻心中泛起的是什麼情緒。
他那般寵愛她、縱容她,將這整座太極宮的華美都送到她的跟前,然而沈希卻只覺得他是在逼迫她嗎?
柔情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掠奪惡欲。
沈希也知道她是反抗不了的。
就算是他打定主意要困住她,她其實也沒有什麼辦法。
初時她或許會掙扎一二,可最終她除了沉淪與接受外,實則是沒有任何可能掙出這九重深宮的。
但聽到沈希的下一句話後,蕭渡玄到底是軟了心念。
她眸裡含著淚,低著頭說道:“我並非是您這樣位高權重的男子,可是任性地娶妻納妾,三宮六院,我的年歲已經大了,是必須要嫁人的。”
“我已經十七歲了,還被退親過。”她帶著鼻音說道,“如果再不成親的話,您知道會受多少流言蜚語嗎?”
沈希看起來就像個被雨淋溼的小雀。
羽毛溼溼地垂著,眸子裡也全是楚楚可憐的水意。
情緒慢慢下來以後,她的神情又恢復了過往的沉穩乖柔,言辭也變得漸漸有邏輯起來。
沈希難過地說道:“我也想過那種終生不嫁的生活,可是我的身份就註定我做不了,您能明白嗎?”
她抬起眼眸,直直地看向他。
蕭渡玄的心忽然就變得很軟,那些殘忍的冷酷的念頭也全都消逝了。
沈希不是不愛跟他說話,也不是不願意跟他說話。
她還是太害怕他了,以至於連壓在心底經久的話語都只敢在這時候講出來。
沈希的確是受了很多的委屈。
蕭渡玄從未在乎過流言蜚語,也從未真正將旁人的目光與想法放在心上,卻不想她會將這些事看得那麼重,以至於願意為之嫁給一個不甚相熟的男子。
也是,上京誰不知道沈希是世家女的表率。
貴女們以她為榜樣,婦人們拿她來教育自家兒女。
久而久之,沈希就會愈加註重言行,這本是好事,卻漸漸成為了她的負擔。
他應該早些注意到的。
蕭渡玄輕輕地握住沈希的手,他低眸看向她的眼睛,聲音遲疑而柔軟:“所以你這樣忤逆我,就是因為想要後位嗎?”
他撫了撫她的臉龐,輕聲說道:“倘若我說我願意娶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