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世躲在帷幕後面,瞪著兩隻驚恐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他不明白,世界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原本朝宴上,酒正喝得好好的,趙高牽了一頭什麼似鹿非鹿,似馬非馬的東西來,非要逼著大臣們表態,而且前所未有的,不把自己這個聖上放在眼裡。
著實過分。
尤其是這個公子高,雖然聽說他從棺材裡跑了,趙老師一直信誓旦旦地保證,他連命都保不住,哪還有心思造反。
可怎麼就忽然帶著一幫人,跑到大殿上來了。
你看他年紀不大,可派頭不小。
剛才進入大殿的那個出場架勢,好像,好像確實挺酷的。
早知道可以這麼酷,自己當初上朝時,也應該這樣耍耍,或者還可以加個斗篷之類的。
說一千道一萬,悔在當初,為什麼同意他去殉葬,應該給他來個乾脆的,直接賜死就好了。
最可氣的,還是這個趙高。
以前,朝廷上下,裡裡外外,全都依靠他,好像萬事他都搞得掂。
可怎麼這些人,忽然都不聽他的了。
再看看身邊這個趙成,還什麼郎中令,拿著寶劍抖個不停,哪有個侍衛總領的樣子,真後悔把皇宮的安全重任交給他。
看今天這架勢,贏高來的人不少,不知怎麼能捱過去。
昨晚後宮的那個小美人,套路好像還不錯,說好了今天還點她,就是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回寢宮。
胡亥正在做著他的美夢,這邊,李斯給贏高叩完頭,已經緩緩站起身。
他謝絕了過來攙扶的隊員,轉過身,面向大殿,努力使自己渾身傷痛的身軀挺拔,令自己帶著顫音的聲音,高亢到每個人都能聽見
“各位臣僚們,大秦的將士們,我李斯有罪啊!”
說完開場白,李斯蒼老的臉上,已是淚水縱橫。
“我李斯出身布衣,蒙始皇帝陛下隆恩,身居相位,理應致死報效始皇帝陛下。”
“可我,我都做了什麼啊?”
“沙丘之時,受始皇帝臨終託付,本應督促趙高,將那封‘回咸陽來參加喪事,在咸陽安葬’的詔書給‘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的公子扶蘇。”
“可那趙高扣壓了遺詔,與胡亥密謀,以丞相之位和生死相逼,脅迫我同意,另外炮製一份假詔書送往上郡,以‘不忠不孝’的罪名,賜死了公子扶蘇。”
“這是我李斯有生以來,做的最大的錯事,我愧對始皇帝,愧對公子扶蘇,愧對各位臣僚,愧對大秦的子民們,雖萬死,猶不能贖身。”
“尤其是,趙高在篡立胡亥為帝后,栽贓陷害老臣,屈打老臣誣以謀反,俱五刑,夷我三族,企圖殺我滅口,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說到這兒,李斯轉過身來,手指趙高,怒目而視。
“趙高,你這閹豎,你、你何其毒也。”
眼前的情形,同樣是趙高做夢也沒想到的。
不僅公子贏高活著,還把李斯救了出來,甚至,還與蓋聶搞在一起,輕而易舉地攻進了皇宮。
而悲催的是,對這一切,一直以為盡在掌握的他,事先沒有絲毫準備,更沒聽到半點風聲。
眼看著秦朝宗室已經殺盡,秦朝滅亡指日可待,為趙國復仇之志即將實現。
本想借著“指鹿為馬”的機會,鑑別一下“綿羊”和“傻狗”,伺機將那昏君拿下,自己也做一做那朝思暮想的秦王。
現在可倒好,轉瞬間,從天堂到地獄,自己設計好的劇本,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這讓他實在接受不了。